102. 南有乔木（3）（2/2）

纪亦追着星语离开的身影，看着她消失在艺术楼门前的小路尽头，才苦着脸席地而坐，他发觉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星语的心思了——

她那样子，分明是有事，可她最终一句话也没提。他们两个人，已然生分到不必信任、不堪托付的地步了吗？

……

“星语。”

易微找到莫星语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大坝边上。明明云层很厚了，可是阳光还是透过缝隙火辣辣地铺卷而来。远远地看，星语的皮肤白的发光。

“你怎么在这？”

易微这几天仍旧忙着拓印，看到星语一个人待着，也不知道她干坐了多久。易微双手撑着石壁，蹬腿攀上了大坝，在星语旁边坐下。

星语早就听到了易微的声音，可也懒得回头，眸子没有焦距地看着很远处江岸汇聚成一点的地方，阳光正巧打在那个交叉点上，闪的星语眼睛刺痛。

“这天气，估计过会儿得有暴雨。”易微看了看云层，是积雨云。

“嗯，应该是雷雨。”星语随口附和，神情恍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有可能。”

易微看出来星语的心情不怎么好，也知道自己不怎么会安慰人，就静静地陪着她坐着，皮肤晒得有些发红。

“今天几号了啊？什么时候520？”星语转过头，自然看到了易微忙着的活计。

“今天5月18了，后天就520了。”易微说这话，语气里都带着娇羞。

“嗯。”星语没心情问下去，她觉得，感情这种事，真的太累。自己想着累，听着别人说也累，“我先回去了。”

“好。”

晚自修上到一半，果然下了雷雨。一整个晚上，窗户上都是密集的雨点打击玻璃的声音，听得星语有些烦躁。

“小星星，带伞了吗？”

许安和往常一样，凑到星语的面前，那股子亲昵劲儿，就差钻到星语怀里去了。

“带了。”

星语手里转笔的速度没有变，左手从书包里掏出了伞递给许安。

“给我？”许安捂住了星语转动的签字笔，扭过星语的脑袋，“你不用伞的吗？”

星语推开了面前的试卷，仰着头看向许安。灯光下，灵动扑簌的桃花眼底的两只黑眼圈很碍眼。

“哦，你拿着吧，我有两把。”

其实星语只有一把伞，只是，看着外头肆虐的雨珠串，她临时起意，想淋一场雨罢了。

“那就好，我的伞放寝室了。”许安蹭了蹭星语的手臂，乐呵呵地跑开了。

下课的时候，星语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她看着范予昕拿着自己很早之前留给他的伞，一个人慢悠悠地从她所在的班门口晃了过去。他朝班里看了好久，星语垂下眼睑，却没有了最开始的兴奋。

易微曾经给她普及过，人体大脑产生激情的多巴胺分泌平均不到30个月，更何况，对于她这种本身就有抑郁的人，多巴胺更加缺乏。估计朝三暮四什么的，说的多半就是她这样的人吧。

星语离开教学楼的时候，楼里没有灯了。

不久之前，星语就明显察觉到，自己没有那么怕黑了，甚至，有些时候走夜路，没有路灯，都顶多心悸一会儿，不至于先前那么大的反应。

星语一个人走在空地上，衣服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她挪着步子走到操场，浑身上下被雨水砸的生疼。

一圈、两圈、三圈……

刚开始，星语还能按着平时的速度慢跑，雨水打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身上，连带着她烦躁得几乎要烧起来的心也眨眼间来了场透心凉。

她说不出自己在烦躁什么，也许是自己太懦弱，也许是自己不该动情思，也许是自己真的好压抑……

到后头的几圈，随着雨越来越大，她渐渐地力不从心了，脑子也跟着昏沉了起来，雨水打在身上的那种细密不断的疼痛也随着意识的模糊渐渐地麻痹了……

有那么一个刹那，星语觉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让雨水把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痕迹都冲刷干净，也算是解脱。原本不觉得，而今，她是真的累了。

随着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一声惊雷炸裂在星语的脚边。星语最终坚持不住了，可在她快倒在水滩里的时候，她隐约闻到了熟悉的松木香，还有熟悉的温热的怀抱，和熟悉的低沉的呼唤……

是梦吗？还是幻觉？

星语很努力地想睁开眼，却终究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