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莫星语（1/2）

天还没有亮透，习惯了学校生物钟的女娃娃就睁大了眼睛蹬着天花板。

雪白的墙壁、浅黄色木质家具、橘黄色夜灯、深褐色窗帘……昏暗的房间安静得令人害怕。

星语习惯了晚上睡觉开夜灯，说不出自己怕什么，有些时候会担心半夜做噩梦醒来，有些时候又觉得自己会被黑暗吞噬。总之，从十岁起，星语的床头总会有一盏橘黄色的夜灯，如昼伏夜出的小兽，温顺地拂去星语所有的惶恐。

掀开被子，宽大的睡衣垂落，不见褶皱。星语歪着头揉了揉头发，蹬着毛绒拖鞋走到衣橱跟前。

黑色长裤、中裤、短裤占据了一个隔间，t-恤、衬衫、毛线衣占了另一个隔间，还有最里边的一个隔间放着妈妈的长裙和一些厚实的外套。眼睛扫过衬衫的单格，上下拨弄了一番，选了一件蓝白格子的。

目光触及妈妈的长裙的隔间，星语最喜欢那件浅粉色绣花旗袍，就这样看还能看到右摆下端绣的极为精致的荷花。伸出手想摸一摸，可还没碰到就倏地收回了手。

合上衣橱，洗漱完毕，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了好久，慢条斯理地梳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梳整齐了，星语偷偷把头凑到房门上，确定爸妈还没起，窃喜地关上卫生间的门，使劲揉乱了刚梳好的头发，撩了几搓碎发做成刘海的模样，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做出各种表情，玩够了，才乖巧地梳成一绺马尾辫。

在教堂旁边的平房区，有一间很不起眼的小屋，屋子不大，里面的装饰也很简单。晨光从沾满尘埃的窗户外投入屋里，落在二十来岁的女孩那曼妙婀娜的身段上。

女孩用红色的绑绳随意地拢起头发，脱掉睡衣，就这样大喇喇地站在衣柜的落地镜前。尚且青涩的身子却隐隐约约有了女性独特的曲线，可最有魅力的倒是她身上邪佞不羁的气质。

穿上紧身短装上衣，套上皮裤和短靴，化好浓妆，再散开波浪卷的头发，让每个起起伏伏的波浪都蓬松地搭在肩上。凤眸流转，有意无意间自成万种风情。

她凑近落地镜，在冰凉的镜面上留下了浅浅的唇彩。

转身，潇洒地出门，屋子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镜子上的求吻唇形状的痕迹在无端地躁动。

她叫悟生，是“父”起的，没有姓氏。

而那座教堂就在星语上学的路上。

星语坐公交车经过这里的时候，总会很好奇教堂里面的模样。星语从来没有去过教堂，在她的印象里，每个礼拜天都会有很多做礼拜的信徒挤满她上学的公交车。

最初，星语会下意识地避开他们，或许是因为潜意识的害怕作祟。

后来，她渐渐发现，信徒们和她一样，坐公交车也会站不稳左摇右晃，也会和朋友说起那天早上的牛肉多少钱一斤，唯独不一样的，也许就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笑，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的笑，似乎礼拜天的一个大太阳都很值得高兴。

星语看着她们排着队一个一个在教堂的这一站下车，又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走进昏暗的教堂大门，再看着公交车上独自左碰右撞、还带着先前信徒们手心的余温的吊环。

星语忍不住想象—

空灵欢快的圣歌在空阔的教堂里响起的时候，会不会有那么几个人闭着的眼睛偷偷睁开？

也许到后来，大家都不再唱着歌，而是心理反复叨念着那么一两句让人热泪盈眶的歌词，嘴里亦是反反复复地叨念着“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