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子规夜半犹啼血(2/2)
文娇慌忙打断她的话,嗔怒问:“死丫头还不住口,不知什么?”
“嗯……不知小姐心上想要什样的人?”
文娇一听,羞得双颊飞红,粉颈低垂,心想:“这个死丫头,就你多嘴,我一个女孩儿家,这事儿你教我怎么说得出口呢?”
红英见小姐娇羞难当,难以启齿,便四下里看了看,走近前来,俯耳道:“这里就你我两人,小姐但说无妨,说出来,我也好替你周全周全。”
“这……”文娇此时的确想找个可信的人吐吐心事,见红英一脸的真诚,便有心说出来,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红英知道这关乎终身大事的话让小姐自己说出来,那是强人所难,便笑了笑,引诱道:“这京城之中,像李参议的衙内,赵员外的公子,这些天价富贵的子弟,怎么样?”
文娇鼻子里哼了一声,心想:纨绔子弟,仗了爷娘老子的权势银钱,个个不学无术,不过是些纸鸾凤,草麒麟,金玉其外罢了。若嫁与这般子弟,那才叫好花输与村郎折。我是断不肯要这样的姻缘的!
红英见文娇一脸的不屑,进一步试探问:“那是要拣个读圣贤书的风流才子了?”
文娇冷笑道:“那也不见得,就说那才子,也有不同。”
“怎么不同?”
“那汉司马才高八斗,也算得上是古今第一才子了,可一但驷马高车得坐,还不是将当初不顾一切随他当垆卖酒的文君抛弃了吗?唉,风流才子大多薄情寡义、见异思迁,哪里靠得住。”
红英佯愁道:“有钱有势的不好,有才有貌的又靠不住,那可如何是好?”
文娇轻叹一声说:“自古红颜薄命,好花易折,但得个同心子,生同舍,死共穴,相知相重一辈子,也就知足了。”说罢自觉失言,忙用绡帕捂住羞红的粉面。
红英心中明镜似的,进一步试探:“姻缘本是命中注定,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焉能得个同心子?哎~,眼前有个人,才貌俱佳,又是与小姐自幼相知,倒是天生地就的一对儿。”
文娇被红英一语道破心事,顿时娇羞难当,佯怒道:“你一个小妮子家,净说些没羞没耻的话,我和他兄妹排连,怎么能结姻缘?”
红英心想,我还没说是谁呢,你到不打自招了,便说:“这也是好事,说说何妨?况且亲上加亲,有何不好?”
文娇变了脸起身压低嗓子指着旁边说:“死丫头,就不怕隔墙有耳、暗中听去了吗?你嘴上没个遮拦,浪语轻声,找死啊!”
红英见小姐认真起来,也怕再说下去反倒没趣,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全怪我多管闲事、多嘴多舌行了吧!时候不早了,我看夫人去。”随即转身就走,暗忖:“你五分心事,我已知三分,何须抵口遮藏,死不承认。小姐呀小姐,你虽独种情深,我亦颇知佳趣,你若要做那莺莺,也少不得我做那红娘为你穿针引线。”
【六】《浣纱溪.娇红记》孟称舜.元曲
恶相思,无凭据,
到今日转展成虚。
你热处呵,
似花香春树蜂声聚;
你冷处呵,
似云暝秋江雁影孤。
情怎诉,
空则是将人儿来撇下。
我想来,
倒不如早办取归去何如。
我今衷肠无可告诉,
则索性题诗绿窗处。
孙文娇被红英道破心事,愈发情思绵绵,不觉已是暮云四合,月兔东升,思量春夜漫长,不由长叹了一声。
音犹未了,就觉得身后有脚步轻响,惊得回头观望,却见文秀儒巾青衫翩然而至,芳心早突突跳作一团,慌忙把头转过来。
文秀本是路过此处,一眼瞥见文娇倚着绣床儿颦眉凝睇,悄然长叹,似有动情之意。看看左右无人,心中暗自庆幸,天赐良机,何不就此上前向她表明心迹?他趋步来到她的跟前,低声问道:“妹妹为何对月长叹?是有所思?还是有所约?”
文娇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埋头不语,半晌稳住心神,这才凝妆正色说:“三哥这是从何处而来?天色已晚,且春寒逼人,你感觉不到吗?”
文秀见文娇故意把话岔开,便无可奈何地叹道:“春寒自寒,春意却浓!”
文娇正视文秀半晌,欲言又止,忽地转身出廊迤逦而去。
文秀喊不得追不得,茫茫然不知所措,心中悲叹:“莹卿啊莹卿,真不知你心中是何主意?难道你真的对我无动于衷吗?只可怜我这单相思就这样让你祸害干净了。”
一阵风袭来,侵肌彻骨,不禁打了个寒颤,身心一阵抽搐。文秀少情无绪地回到书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万般无奈下,便在绿窗处题了一首诗,聊以安慰自己那颗受伤的心。
【七】《点绛唇.娇红记》孟称舜.元曲
庭院深沉,
迟迟日上荼蘼架;
芳丛潇洒,妆点春无价。
玉体香肌,好手应难画!
还惊讶,春心荡也,
谁共游蜂话?
文秀熬到二鼓,心想:“这可怎么捱得到天明啊!”恍恍惚惚中自己信步走出游廊,来到一处溪水潺潺、云雾飘渺、繁花似锦、蜂飞蝶舞的地方。像似后花园,可仔细看了又不是,正在狐疑之际,忽然见在那百花丛中,螓首蛾眉的文娇身袭薄如蝉翼的白色纱帔,巧笑含羞,春情脉脉地向他频频招手。真是喜从天降,当下便不顾一切奔了过去,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这妙人儿,果真软玉温香,柔若无骨。文娇也不相拒,只说:“三哥,小妹好想你~”
激动得文秀心如醉酒,口中喃喃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个多情的妹妹。”便欲吻那香唇,吮那芳津,忽听得黄鹂儿鸣唱声声,文娇挣脱怀抱便走,急得文秀心中直骂:“泼毛贼,坏了你家少爷的好事。”抬腿便去追文娇,可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文秀大呼“莹卿”,一惊而起,揉眼一看,哪里有什么莹卿。只见窗外红日高照,枝头儿一对黄鹂儿正叽叽喳喳地唱和着,方知是黄梁一梦,心中十分懊恼。
不过静心一想:在梦里与她亲热一番,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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