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少卿应识子卿情（2/2）

[牖：you窗户。]

风雪过后的清晨，天气异常寒冷。

空中的云都好像被冻住了似的，移动不得；冰雪凝聚成了江山，到处洁白一片；远处的铜钟山仿佛被寒风吹掉了一半，看似美丽的风景却是一碰即碎的画卷。

大自然本不需要装扮，多情的雪花非给她浓妆一番。满山遍野的树儿，都在尽情的用琼花展示着自己美丽的容颜。

【七】《江雪》柳宗元.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昨天飘走的老渔翁，不知何时又飘了回来。他独坐船头，悠闲自得地垂着鱼竿。

因为风雪阻渡，开不得船。孙富命艄公移舟，停泊于李甲船的旁边。孙富貂帽狐裘，推窗装作看雪景。

这时，杜十娘洗漱已完，纤纤玉手揭起船舱的短帘，泼掉盆中的残水。天气寒冷，十娘被冻得微微粉红的小脸刚一微露，就被孙富窥见到，果真是国色天香。

这惊鸿一见，孙富顿感魂摇心荡，迎眸注看，不想撤眼。他久久地注视着杜十娘的船，期待着能再见一面。可惜，那美人再也没有出现。

【八】《梅花诗》高启.诗

孙富对那美颜垂涎三尺，昨夜又听到她歌声，那迷人的曲调始终回响在他的耳边。如何才能再见她一面？他灵机一动——附庸风雅是最好的办法，得先引她的注意。

沉思久之，便倚窗高吟当代诗人高启的一首诗，借此来搭讪：

“琼姿只合在瑶台，

谁向江南处处栽？

雪满山中高士卧，

月明林下美人来。”

孙富看了看对面的船，发现船上的人没有反应，便把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

“寒依疏影萧萧竹，

春掩残香漠漠苔。

自去何郎无好咏，

东风愁寂几回开。”

天寒地冻，杜十娘烫了一壶酒，和李甲两人在船舱里喝酒取暖。

可是杜十娘不胜酒力，不多时便有些醉意，不由得回床上休息去了，只剩下李甲一人在船首独酌。

此时，李甲听见邻船有人高声吟诵，便把头伸出了舱外，看是何人。

见李甲抻出头来，正中了孙富的下怀，他慌忙举手，吆喝着搭讪：“老兄尊姓何讳？”李甲叙了姓名乡贯，少不得也问那孙富，一来二去地他俩渐渐亲熟起来。

孙富又说：“风雪阻舟，此乃老天安排我与尊兄在此相遇。船中没有酒肴，我想同尊兄一起上岸，到附近的酒肆中一酌，也好领请尊兄的清诲，万望不要拒绝。”

李甲说：“萍水相逢，怎好打扰？”

孙富道：“说哪里话！‘四海之内，皆兄弟’。”说罢，便喝教艄公打跳，童儿张伞，迎接李甲过船，两人就在船头作揖。然后让李甲先行，自己随后，双双登跳上岸，朝着酒家走去。

【九】《增广贤文》周希陶

逢人且说三分话，

未可全抛一片心。

走了没有几步，就有个酒家。

二人上了楼，找一张干净的桌子，靠窗边坐了下来。酒保摆上酒肴，孙富举杯相劝，二人赏雪饮酒，好不快活。

孙富先说些斯文中的套话，渐渐引入了花间柳巷。二人都是花场中人，真可谓志趣相投，一说到柳巷，两人都来了兴趣，转眼间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孙富屏去左右，低声探问道：“昨夜你船上唱歌的，是何人？”

李甲正要炫耀自己的花场本事，于是如实说道：“此乃扬州名妓杜十娘。”

孙富道：“既系曲中姊妹，何以归你老兄了？看来兄之本事，令小弟刮目相看。”

李甲遂将初遇杜十娘，如何相好，后来如何要嫁，如何借银讨他，始末根由，详细述了一遍。

“兄携丽人而归，固是快事，但不知尊府中能否相容于她？”孙富问道。

“拙荆[对自己妻子的谦称]不足为虑，所虑者是我的父亲。家父一向严厉，刚刚接到了家书，说我要是携妓回家，家父就要与我一刀两断。父子从此不再相见。孙兄，你看如何是好？这几天，此事搅得我是心烦意乱！”

孙富一听此话，心中窃喜，他更是添油加醋地吓唬李甲：“令尊所虑极是，自古道‘妇人水性无常。’她既然是名姝六院，相好之人遍布天下。或许北边京城就有她的旧日相好？她只是想借兄之力，带她过去。你这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给别人提供了方便？”

“这个恐怕未必吧……”

“未必？京城公子王孙，最工轻薄[最会撩妹]，也喜欢我们江南女子的柔情似水。兄留丽人居留京都，难保她不红杏出墙。”孙富见李甲已经上套，接着又说：“小弟还有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兄有话尽可明讲，无需保留。”

“疏不间亲，还是不说了吧！”

“但说无妨！”

孙富觉得火口已到，随即挑拨道：“烟花女子，少真多假，你若硬要带一妓女回家，不是让你父亲在官场上更加无颜吗？若为一个妓女与父母闹翻，岂不让人成为笑谈？何况父子天伦，人之根本，绝对不可绝断。如果父不以子为子，弟不以兄为兄，同袍不以友为友，你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李甲十分震动。

孙富又进一步地鼓煽：“从此，老兄你上不能进取功名，下不能安居乡里，你又何以立足于天地之间！为一时之欢而贻误前程，孰重孰轻，李兄啊！你可要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