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四川峨眉山之行（下）（1/2）

很多年前，袁獒看过那个女人的照片，是一个手持一张照片，要和疯老道断绝父女关系的年轻女人。

那个女人就是疯老道的女儿，在不知道是非曲直，袁獒扑上去，然后被那个女人踩在脚下，死死的糟蹋。

疯老道弓着身子点上一支烟，然后背对那个女人道：“从哪里来回那里去。”

算算那个女人现在和火车上的贵妇年龄相仿。

袁獒觉得那个女人特别霸气，就一直恶狠狠的盯住疯老道，然后太阳下山，女人便下山了。

那一天疯老道整整喝了一天一夜的酒，媳妇儿死了，女儿也不认他了，连唯一的照片也被女儿一把火给烧了。

疯老道把脚上的水擦干净，坐在床沿，峨眉山上的那个女人对他有恩。

疯老道让袁獒先坐下来，不是他不想传授给小师弟玄学，而是那是害人的东西，用在正途当然好，但是正经人又担负不起这份因果。

自古算命的多半潦草一生，极难大富大贵。

恶人自有恶人磨，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算命的人多半命运不济。

疯老道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趟峨眉山之行，选在这个时间节点再稳妥不过。

疯老道没有告诉袁獒，几天前她女儿就上了峨眉山，从小也多少学了他几成本事的女儿，算准了时间节点，他会上山。

疯老道让袁獒慢点走，不急，两三天到峨眉山就行，山下有间胭脂店，不知道还在不在。

要是在的话，就去买点胭脂。

袁獒说疯老道老来俏，那家店还在，只是换了主人，原先的主人已经病逝，现在卖的都是一些小量生产的胭脂水粉。

袁獒和疯老道抄近路上山，翻来覆去梦里面出现过多次这条路，只是这条路现在极少有人走。疯老道起先不让袁獒背，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是走不到一半，坐下来歇了好几阵，袁獒便背上疯老道往山上走。路上耽误太长时间，天黑之前不到山上，夜里很危险。

疯老道说那个村子里一共十几户人家，村子不大，家家户户都挂大红灯笼。

那大红灯笼特别红，红艳艳的，以前人婚配都是环佩玎珰，凤冠霞帔，特别好看。

袁獒望了望山上，天不知不觉已经黑了天，偶尔可以听到狗叫声，疯老道说时间差不多，就听见几声狗叫，村子里下来人，顺着狗叫的方向，看到一老一少。

山上人赶紧迎上去，带袁獒和疯老道进村，找了一户干净的人家安置下来。

土胚墙糊上厚厚的报纸，村子里就这条件。

这几户人家都是老人，几个老人围拢过来，问袁獒和疯老道吃东西了没有？

村子里有那么一两个人对疯老道多少有点印象，等到想起来的时候热泪盈眶，说疯老道是那个差一点饿死的军人。

疯老道点点头，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人都埋在土坑里了，现在这一两个老人也只是小的时候见过疯老道。

其中一个老人赶紧跪下来给疯老道磕头，同时一个劲的念叨道：“你总算回来了。”

给疯老道磕头的那个老人哭的稀里哗啦，说你要是再不回来你就见不到她了，说完一个劲的哭，村子里的人都劝，最后还是那个老人再次跪下来，说他父亲交待的事情他没有办好，没有好好照顾好那个女人，如今那个女人双目失明，见谁都不认识了，只是一个劲的念叨，说你要回来了。

前两天山上来了一个女人，四十左右岁，现在就住在山上，现在就是这个女人照顾那个老人。

当年你从土匪窝子里救了那个女人，老人说了半天，说到后面就又哭的稀里哗啦。

那个女人这一等就是四十几年，四十几年，人生能有几个四十几年。

疯老道一个劲安慰那个老人，说他都知道了，他仰天长叹。

那个老人赶紧安排疯老道休息，说你们先休息，明天再上山，我明天早上让人去山里道观送个信，现在这老人谁都不信，就信前两天上山那个姑娘。

铺上大棉被，疯老道恍若隔世。当年是他先和这个女人好上的，后来缺娶了那个女人，要真说起来，那个女人才是小三。疯老道觉得很对不起山上那个女人，是他拆散了原本的家庭。

自己的女儿如今在山上，等自己，这是一报还一报。

疯老道天不亮的时候就吵吵把火要上山，还是让几个老人给拦下来，哄疯老道天亮的时候几个老人一起上山。

道观还是那个道观，只是越来越破，道观里也就几个小尼姑和一个老人。

站在门口的是疯老道的女儿，疯老道上山，他女儿就站在道观门口。

几个老人送到这里，相互看了一眼下了山。

疯老道的女儿道：“是你对不起我母亲。”

疯老道气喘吁吁道：“是你母亲拆散了我们，你母亲才是小三。”

女人就蹲在观门口把头埋进怀里哭。

疯老道拄着拐杖看也不看自己女儿一眼，对道观里嚷嚷道：“镜柔，我回来了。”

女人任由老道哭着喊着，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道观里挂上了白幔。

疯老道撒开拐杖道：“我还是来晚了。”

一会的功夫，道观门口吹吹打打，负责下山报丧的小尼姑回来，疯老道痴痴的坐在老人的床沿，取出来一面铜镜，然后依照当年婚配的风俗给老人画眉，疯老道一边画一边说，还是来晚了一步。

袁獒问女人什么时候的事，女人说就是疯老道从村子里出来，老人就死了。

袁獒问就没有什么话交待吗？

女人说老人的原话是他回来了就在山下，可惜我等不到他来的时候，这就是命，若有来生，我还是会在这山上等他。

袁獒对女人说进去给老人磕个头吧。

疯老道见到女人道：“你出去。”

灵堂放着灵柩，地方是疯老道早四十年前选好的，土葬是当地的风俗，抱着画好眉和涂上胭脂的老人尸体，山下来了人。

疯老道说再看她一眼，等人躺进灵柩送去火葬场，这一路上老人沉默不语。

道观里的小尼姑不敢说什么，但是又有话要说，最后还是小尼姑忍不住道：“师傅她老人家说她这几天是最开心，因为山上来了客人，可以陪伴她走到最后，她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女施主是那个女人和你的女儿。”

村子里的老人都说这是宿命，临了临了不等了，等了半辈子，最后看开了。

疯老道的女儿什么也没说，帮着料理后事，等到后事全部料理完了，她到袁獒面前，看到当年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那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女人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