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破妄（三）（1/2）

排山倒海的巨力从中宫直贯而入，再推着他胳膊，端正捣中胸膛。绵密短促的骨折声中，他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远远飞跌出去，尚在半空，己是一口血喷出来。

敖青就站在他原先立身之处。她没有多作解释，但骤下杀手这一行为本身，已然尽昭其心意：

相比欠下人情，她宁可杀人夺宝！

“她真疯了！”

云练心中呻吟，半靠墙上的身子缓缓站起。此时他胸口肋骨已然断了六根，稍稍动弹便是一阵剧痛，伤势不说多么沉重，也已不能算浅。

但遍身的酸痛同时也抹消了他最后一丝幻想。此时此刻，彼此间本不深厚的关系已荡然无存，想要活命，他必须击败乃至杀死敖青，可是……

能赢吗？

彼此修为不说判若云泥，却也差之甚远。这一拳敖青显然未出全力，他都已接得这么勉强，倘若生死相搏，他真会有哪怕半分胜算？

只不过，这已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

局势早不在掌握，面前之敌亦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他能做的，便只剩一件事：

赌上手中之剑，去搏那一线生死！

他已非初出茅庐之辈，早在生死间不知走了几个来回，有时候半只脚都已迈入了鬼门关。只不过过去年间，他要么有同伴可依，要么有器物可靠，真正可称之为“绝境”的，却是少之又少，仔细思来，反倒是出云国洗玉湖那次最为贴切。

生路未绝，有外力可借，便不可冠以“绝境”之称；唯当黑暗彻底降临，斩破它时，那一线剑光才会足够纯粹。

正如洗玉湖畔他一剑斩破仙凡屏障那样，今时今日，他誓要再度以手中之剑，斩出条康庄大道来！

他已将此次危厄视为身劫，自当以剑修一贯态度待之：

任他千劫来毁，我自一剑斩破！

这一刻，少年眉宇间的烦躁狂乱尽皆消失，唯余一片沉静气度。他深深吸气，手腕一转，仙剑已在手中。

对此，敖青的回应简单而直接：

身形微伏的同时，双膝猛然发力，以纤足为心，十丈之地瞬间碎得一塌糊涂！借此反冲之力，龙女身形前突，同时沉臂握拳，一拳轰出！

她的动作简单到了极致，毫无半分花哨可言，只因蕴含其中的强绝力量与纯粹速度，便有了千军辟易之威！

几在瞬息之间，那势不可挡的一拳已轰至云练面前。拳锋破开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锐利呼啸，更甚带出紫黑色的电火，直取云练眉心！

倘若这一拳挨实，云练绝不怀疑自家脑袋会如烂熟的瓜果般爆裂开来；而在气机锁定下，他甚至无从闪躲。

好在，他本来就没想过躲。

早在敖青发力之初，云练心中已生警兆，毫不迟疑运化剑意，一剑直刺！龙女速度固然快绝，然则彼此间隔数丈，与之相比，他的剑路实要短了太多。

故而当敖青拳锋袭来，对上的，是一点同样蓄至巅峰的锋芒！

拳剑相交，出奇的竟无半点声音。云练身形却是剧颤，七窍都溅出细细的血来。他随即一抖剑尖，与拳锋错开了一个极小的角度，那看似纤巧的拳头便贴着他耳际擦过，拳风刮面生疼，甚至在上面割出淋漓的血线。

咚的一声闷响，竹庐纹丝不动，拳头上则有鲜血溅出。尖厉的空气爆鸣姗姗来迟，恐怖气浪向外推开，云练本已因卸力不足向旁跌出，至此身形更不受控，再次飞跌出去，一头撞进竹林之中。

这一过程中，云练忍不住又是数口鲜血呕出，在路径上点染朵朵血花，无比触目惊心。但当他最终撞上竹子而停下，脸上却竟绽出一丝笑意：这势大力沉的一拳，终究还是被他挡了下来。

哪怕十分勉强，伤势亦由此加重，但至少，他已摆脱了全面被动的局面——以精微剑意卸掉龙女七成拳力，即是铁证。

敖青立在原地，未曾追击。云练不知她心中想法，自也不会上前“打扰”，而是趁机调理气血、接骨疗伤。

相关事宜他已驾轻就熟，还丹修士的强横体魄亦由是体现出来，也就几个呼吸功夫，断折的肋骨便初步接上，只要不挨重击，于之行动已经无碍。

他也就能做到这一步了。竹庐下的敖青已转脸过来，那一瞬间，云练竟看不清她面容，只见得两点朱红光芒、以及其中蕴含的纯粹之威。

煌煌强压，便通过目光传至，如重锤挥击，正中面门，虽无形质，亦令他头脑一晕，身子不自主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