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故人（下）（2/2）

“嘘！——”

立即有人捂上他的嘴：“噤声！此话怎能乱说？”

那人咕哝几句，不再说话。

“血傀？遇害？”

不远处，云练将诸人对话收入耳中，心中暗忖：“莫非岛上真出现了什么凶邪不成？”

三人脚程皆快，未几便抵达了目的地——女冠口中的“灵墟宫”。

入眼是一座道观，傍山而建，占地约莫百亩，沿山路走上山腰，即可见一宏伟大殿，朱漆碧瓦，画栋雕梁，端可称一句美轮美奂。

然而偌大一座道观，此刻却几乎空无一人，偶有门人出没，也是行色匆匆，满面愁容，悲哀沉重的气氛，如阴云般笼罩着整座道观——不，说是整个岛屿更为贴切。

云练不由皱眉。

二道将少年表情看在眼中，不禁相视叹息，领他走向半山腰处的大殿。

跨过门槛的刹那，云练抬头，金漆朱底的“灵墟宫”三字，在天光下格外刺眼。

殿内铺设相当华美，处处金碧辉煌，与外观一脉相承。一十八根两人合抱的立柱撑起琉璃殿顶，柱上雕龙凤麒麟、诸多祥瑞；天光透过琉璃，明净而柔和，将殿中一切照得纤毫毕现，却又不致耀眼，无形中就展露出非凡底蕴。

大殿主座坐有一名道人，此时正以手支颔，头颅低垂，似在假寐。三人进来，他亦不曾察觉。

两人请云练坐下，尔后坐到对面，女冠即低声唤道：“掌教师兄？”

道人眼皮微动，徐徐抬起，露出其下空洞无神的瞳眸。他看上去四十几许年纪，两鬓微霜，眉宇间印着挥之不去的疲倦，此时看了眼师弟师妹，又看了看云练，眼中微现疑惑，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云练道友。”

在此之前，两人已与少年通过身份，此时便是由那女冠玉静子接口。而见道人神情不动，玉静子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出身云空山。”

“九霄剑宗！”

道人大惊，浑浊的双眼猛地瞪大，不可思议地看向少年。片刻，生机在他眼中渐渐复苏，但旋即就有更浓重的死气弥漫开来。他沉叹一声，有气无力地道：“道友何来？”

云练便将方才所见复述了一遍。道人默默点头，想起自家还未通报姓名，即道：“道友恕罪，贫道最近心神恍惚，也是糊涂了。贫道忝为灵墟宫掌教，道号丹阳子。”

云练见礼道：“丹阳子道友。”停顿片刻，又问：“道友既为灵墟宫主，对双月岛近况当了如指掌，可否略作说明？若真有邪物作祟，云某当与贵派同在，以尽绵薄之力。”

丹阳子眼底猛然迸发出强烈无比的光芒。可他随后又是愁眉苦脸的一阵叹息，竟道：“此事凶邪，道友还是及早离去，免遭牵连为好！”

云练眉头一挑，笑笑道：“丹阳子道友可是看不起云某？”

“不敢、不敢！”

丹阳子连连摆手，末了又劝：“并非如此，只因此事皆由本派与岛上另一门派罗然门而起，实不愿祸及……”

云练抬起手，制止了道人未竟之言，断然道：“有何难事，道友但说无妨。你我同在道门，同道有难，云某断无坐视之理。”

“……因双月岛上有一血池，其深无底，祖上传言其直通九幽，池中尽是血河真水，镇压着一件异宝。本门与灵墟宫历来视之为禁地，不敢稍有逾越，且例年都会去加固祖师设下的封禁，经年累月，便坚不可摧，等闲真人亦不能奈何。想是因此，那血魔自觉难以攻破，又不知从何处得知此宝将于本月十五出世，遂日夜潜伏左近，伺机而动，蚕食岛上力量。”

罗然门掌教、罗然真君满面愁容，徐徐说罢，便是叹息连声、摇头不已。

“它要池中之物。”

在他面前，红衣似火、青丝垂瀑的少女端然而坐，静静总结道：“便要杀光你等。”

罗然真君苦笑。

她又道：“血魔已屠尽千里，唯此岛尚存生机。”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俱是脸色大变。他们已被困在岛上几近一月，根本无从获知外界情况，此时乍听这骇人消息，岂有不震惊失色之理？

“那、那该、该如何是好？”

罗然真君面色如土，颤声发问，额头上渗出豆大汗珠，开始不安地来回踱步。

丹砂般的唇轻启，轻吐一字：

“等。”

留下一殿面面相觑的罗然门人，她缓步出殿，逆着天光，向岛上另一座山峰望去。

方才，那儿似乎闪过一道似曾相识的气息。

故人？

少女黛眉轻舒，在心底失笑一声：自己，又何来的故人呢……

有劲风吹过，掀起她衣袂飞舞。她翘首凝望远天，那一刹的风姿，有若盛绽的曼珠沙华——

那一团如火的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