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龃龉(下)(2/2)
花娘并非不知进退之辈,今日得手丹诀,又与琉璃海之主攀上了些许交情,于她而言实已是梦都梦不来的好事儿。而眼下十三太子故意将她无视,只字未提要她如何如何,显是不准备邀她同行,之所以没有明言逐客,全是看在少年面上,她若无自知之明,涎着脸凑上去,结果只会是适得其反。
是以尽管她心知此别即是永诀,云练对她的大恩大德,可能再难报答,她也唯有在此时此地,与之道别。
少年为之沉默,尔后缓缓点头:
“此去,一路珍重。”
花娘嫣然一笑,向少年礼个万福,便转身飘然而去。观她背影,已不复往昔的谨慎刻意,反而裙袂飘扬,颇见洒脱。
云练抬步上车。
蛟辇徐徐升空。云练凭立车前,俯瞰海市胜景,听车厢里那人悠悠道:“道友那位红颜知己,倒是个知进退、识大体的可人儿。”
云练就笑,回身望去,见敖青手持琉璃酒樽,正斜倚在珊瑚长椅上,一派悠闲之态,不由莞尔:“殿下说笑了,大家萍水相逢,交情一场,谈不上红颜,更遑论知己。反观殿下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敖青抿了口猩红的酒浆,似笑非笑地一挑眉:“道友何出此言?”
“殿下与那家伙出现在真一阁,未必就是巧合吧?”
敖青挑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尔后微微一笑:“我就知此事瞒得过朱元晦,却骗不过云练。”
“云某也是刚刚才看穿,但还猜不透殿下的意思。”
敖青问道:“道友对玉清门这一代了解多少?”
云练摇了摇头:“偶闻凤凰天女之名,其余的便不清楚。”
敖青一笑道:“道门小一辈第一人,玉清门下的旷世天才,的确人尽皆知。不过除此之外,玉清门当代尚有英杰无数,这朱元晦便是其中之一,为玉虚真人真传,年方二十有九,已炼就金液还丹,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云练闻言就是摇头:“如此骄纵轻狂,安可得证大道?”
“比云兄自是弗如,但其年岁尚轻,假以时日,未始不会改变。若能磨去骄狂,将来成就,或不在其师之下。”
云练诧道:“玉虚真人名震天下,怎地如此纵容徒儿,养出这轻狂之气?”
敖青唔了一声:“据说玉虚真人曾经遭逢剧变,从此变得性情孤僻,生人勿近,如今看来,他大概对徒儿也不甚着紧,这才惯得朱元晦倨傲成性。”
剧变?
云练心中一动,心念莫名回流。敖青则又是一笑:“抱歉,扯远了。之所以提这些,是想说朱元晦身份非凡,又年少成名,早在他抵达海市之前,本宫即已知晓,遂起意结交。只可惜接触之后,好生失望。”
“能结个善缘,总比交恶好吧?”
敖青意味深长地笑道:“若他心性不收,将来成就必定了了,本宫惮他作甚?而若洗心革面,终成一代宗师,今日这小小龃龉,亦将被他一笑置之,说不定还会感谢本宫助他开悟呢。”
“所以无论如何,殿下都不会蚀本,同时还能与云某交好?”
敖青笑,仰首倾杯尽饮,道:“云道友莫怪才好。”
“不拘如何,殿下都帮了我,乃是好意,云某又岂是忘恩负义之辈?”
云练淡淡一笑,回到车厢内,端起酒樽尝了一口,赞声“好酒”,即道:“但云某何德何能,竟教殿下折节相交?”
敖青含笑道:“道友妄自菲薄耶?还是说那句‘十息之内,我必取你性命’,只是道友口出狂言?”
“若无十足把握,云某绝不会轻言妄语。”
敖青抚节而笑:“朱元晦狂,只是表面,道友之狂,方是发自真心。”
他忽然长身而起,走到车厢之外,墨玉般的瞳孔映出满市灯焰,就像灼灼跳跃的火:“敖青此生,好集世间奇珍,好交天下英杰,在我眼里,你无疑比朱元晦更具资格……九霄剑宗的云练道友。”
云练讶道:“殿下知道我?”
敖青笑道:“道友如今可不是无名小卒。去岁炼血宗一役,道友立下首功,名头早在道门内流传,就连本宫远居海外,也有所耳闻。虽说道友行踪低调,此前本宫并不知道友造访,然如今既得相见,再认不出来,就是本宫有眼无珠了。”
“殿下抬爱了。”
云练笑答一句,即转身与他并肩。此时蛟辇已驶过半座海市,就在前方,一片迷离多彩、绚如幻梦的宫殿拔地而起,最前端门楼之上,端然书了三个大字:
“琉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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