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争逐（下）（2/2）

“是，自前夜事发迄今，我便派人监控左近，不使外人靠近。”

焚无天微微点头，长身而起。适此时余梦驾驭飞梭稳稳落地，他便行出梭外，放眼四顾。

驻守此地的无心宗门人自然瞧见了云梭方才惊天动地的一炮，此刻见得梭上来人，当即提神戒备。然而从诸人僵硬的姿势、颤抖的身躯来看，他们对拦下焚无天实无几分把握。

好在傅拙随之现身，众人紧绷的心弦于是松下。有领头的上前行礼：“宗主。”

傅拙嗯了一声，指向器宇轩昂、明显非同俗流的焚无天道：“这位便是太始城焚少主，还不快来见过？”

无心宗人莫不大惊失色，慌忙上前参见。于常人而言，太始少主此生经历直似神话一般，只见一面，即可引作茶余饭后吹嘘的资本，此刻乍见这传说中的人物，如何不倍感荣焉？

焚无天不咸不淡地点头还礼，既不亲厚，亦非疏远，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尔后他举步前行，径直走向覆着白布的尸身，蹲下身子，揭起查看。

因他乃背对众人，故而无人能见他此刻神情，只见他停顿片刻，即落下白纱，徐徐起身。

他气度本就非凡，此时沉下面色，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煞。触及他沉静不显心事的目光，就连与之关系亲密的余秋余梦二人亦心底发寒，下意识屏住呼吸；无心宗人神色则尤其不堪。

“前夜事发后，谁第一个发现的？”

有人小声答应：“是……是我。”

焚无天视线移去，看见的是一张老实腼腆的脸。彼此目光甫一接触，那人双膝即是一软，踉跄退了半步。他微微皱眉，不动声色间收起威煞，和颜问道：“当时情况如何？”

那人咽了口唾沫，期期艾艾开口：“当时……约是寅时二刻，正巧由我当值巡、巡视，途径此地时，意外得见这位道友……”指了指白纱尸身：“死在这里，见他身穿太始城服色，便向戚师叔禀报。其他……其他事儿，我就不知情了。”

焚无天微微颔首，望向他口中的“戚师叔”——亦即此间监管之人——以目相询。后者回道：“宗文他自幼实诚，且我已就此事反复问询，应该不会有错。而我在确认此事后，即传讯宗门，随后奉宗主之令驻留此间，再多的就不清楚。”

焚无天沉吟片刻，问：“具体如何？”

那人应答一声，道：“我看见他时，他就死在这株树下，肩头有刀伤，但致死原因，就我看来还是侵攻肺腑的寒气。”

焚无天不置可否地点头，示意继续。以他目力，尚可辨出青阳子体内另有炎力、剑气等等，种种伤势叠加一处，方致他最终丧命。然则常人岂会招惹如许多的对头？此事涉及机密，他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

而这一动作在外人看来，自是鼓励、嘉许之意。宗文精神由是大振，听焚无天似不经意问声“可曾搜身”，忙认真回禀：“欲探知这位道友的伤势死因，势必得验尸，冒犯之处，还请少城主不要见谅才好。只不过……只不过这位道友身无长物，并无遗物留下。”

焚无天眼神微烁一记，又不动声色压下，问道：“有外人来过？”

“应该没有。我发现他之后始，我便驻守此地，未有半步稍离，并未发现有人刺探；之后戚师叔领诸师兄弟赶到，更是无人可近得十里之内。”

傅拙沉下脸道：“这话就未免说得满了些吧。”

焚无天淡淡道：“无妨，此事并非隐秘，我这一路大张旗鼓赶来，想也瞒不过人去……那之前如何？”

宗文面露感激之色，忙道：“我发现这位道友时，他正趴在地上，不像是被抛尸的，更似伤势过重、不支而亡。因此据我推断，此前同样无人。”

“有心了。”

焚无天面沉如水，点了点头。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太始少主此刻颜色虽和，心情却未必如是，故而随他沉默不言，所有人莫不屏住气息，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招惹了他，遭受池鱼之殃。

焚无天终于抬眼，望向傅拙，平静地道：“傅宗主。”

傅拙忙道：“在。”

焚无天目沉如渊，黑玉般的眸中辐射出令人心悸的强压，直撄其锋，就连修为相若的傅拙也额头冒汗，不禁退了半步。

“青阳子死在贵宗辖地。”

这话并非疑问，反而是极笃定的。事实上无心宗统辖山门左近千里之地，此地位处边缘，等闲常有散修出入，属于宗门难以顾全之地，然则追究起来，硬说如此也不为过。

傅拙干声道：“……是。”

焚无天目光沉沉，继道：“本城弟子丧命于此，虽说与贵宗并无直接干系，但我想，贵宗多少还是得担些责任吧？”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傅拙弯腰陪笑。

“那么追缉凶手一事，就有劳了。”

话语还算平静，但藏于深处的怒意，却是任傻子也听得出来。傅拙笑容愈僵，弯腰幅度之大，直恨不得把上半身埋入土里：“应该的，应该的。五天……啊不，三天！敝宗当罄尽全力，三天之内，必将凶手提到少城主面前。”

焚无天抿唇不语，环顾周围。但凡与他视线接触，无心宗人莫不垂下头去。他终是未说什么，凌空摄起青阳子尸身，迈步登梭。

余秋余梦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