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蝶衣（下）（1/2）

修士所开办的坊市，与俗世市坊又自不同。

俗世惯以金银货币作为流通之物，然于修士而言，这些黄白之物一不可炼器，二不可制符，三不可入药，实在百无一用。是以纵非人人皆视之为粪土，其地位亦远不如俗世。相应地，各种珍稀矿草、灵丹妙药等就成了广为流通的等价之物。

修士到底不同凡俗，仅仅仙缘一关，便会筛下九成九的人去；修为有成者更是稀少。故而这坊市虽则开在太始城内，恰在徐州修士最为密集的地带，此时街上也相当空旷，一眼望去，只有寥寥数十人往来出入，休说出云国的上元灯会，就连日前初入太始城所见的街市也远远不如。

云练不觉有些失望，苏玲仙倒是兴致高昂，连连催他快些，忽尔把身一转，拐进沿街的一家店铺之中。

云练耸了耸肩，跟了上去，又在入门之际，抬头看了眼门匾：

“俱净坊”

俱净坊？可是钱囊俱净之意？

云练品味一番，不由失笑。此时铺中伙计迎上前来，一脸堆笑：“两位请了，本铺货物齐全，应有尽有，且品质无不上佳。不知两位欲购何物？”

云练看他一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此人看去三十余岁，修为却已臻抱煞上境，天资当是尚可，眼下却一副市侩嘴脸，着实令他不喜。不过他非是来上门寻衅的，当下压落心中不适，道：“可有护身法袍之类，嗯……”

又看了眼苏玲仙，补充道：“必须兼顾式样，越华美越好。”

苏玲仙嫣然一笑。

伙计就笑：“客人可是替这位仙子购置法器？如此却是来对地方啦。本铺无所不有，于法器一道更是出众，铺中法器无不是出自鲁章大师之手，品质上佳自不必说，难得是形制精美，素讨客人欢心。如仙子这般……”他絮絮说着，移目去看苏玲仙，乍见那绝艳容光，不觉呆愣当场，口中声息自也断绝。

但他阅人无数，一颗心早有七窍，心知如此最会得罪人，忙收回视线，只道：“……颜色无双，再有本铺法袍相衬，更是锦上添花。”

宏论就此而绝。伙计延手一引，道一声请，领着两人往里间行去。

他不是不想再说。以他数十年摸爬滚打锻炼的口才，便是一头母猪，也能夸得它天上仅有、地下绝无。可当原本的誉词真正体现在某人身上时，那赞美之词反而显得苍白无力，徒惹人笑了。

苏玲仙用手肘轻捅云练，低低笑着。而他目不斜视，只作不知。

此间主人倒非一味市侩，在外厅与内堂之间，尚修了一筑青竹流水的庭园。以云练的挑剔眼光来看，这间小园也可称当雅致。倏又想起那颇具诙谐意味的“俱净”二字，不觉会心一笑。

未几来到内堂。

货柜之内，琳琅满目摆着种种物件，法器、丹药、原材等无所不有，甚至还有数卷功法残篇。每件物什皆独立放置，或装以锦盒、或承以玉盘，卖相十分不凡，让人觉得柜中货物必也会是上品。

苏玲仙眼神一亮，早把来此的目的忘在脑后，径抓起一瓶雕工华美、品相非凡的丹药，不顾伙计劝阻，拔起塞子便闻。

她随即微露失望之色，随手放回玉瓶，回身道：“公子，这瓶子倒是漂亮，可惜瓶中之物远不及回元丹呢。”

伙计手忙脚乱扶稳瓶子，仔细拂去盒中褶皱，闻言即是暗晒：“这小娘子天仙儿似的容貌，却也来使这等手段！”他却是误会了，不知苏玲仙所言确是实话，只道她是为了杀价，方才故意说些贬低之论。

云练瞪去一眼，没好气儿传音道：“岂可拿这些玩意与我白师叔所炼之丹并论？”

苏玲仙一吐香舌，不再看丹药一类，视线巡视一圈，倏尔掠至某处柜台之前，抓起那条珠光玉翠的手链。

伙计忙道：“仙子好眼光，此物乃唤‘九云环’，用时可幻化九朵云霞却敌，威力非同小……”

他介绍得正欢，务求将此链夸得上天入地，好教客人相中，然则苏玲仙随之而来的问话，却令他好险没咬掉自个舌头：

“公子，好看么？”

云练摇了摇头。

苏玲仙就撇了撇嘴，意兴阑珊地丢下手链，取过一旁一支步摇，稍事把玩，约是在计较此物应如何佩戴，即摘下髻间木簪，将这支奢华远甚百倍的步摇仔细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