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仙（中）（2/2）

咒音连绵不绝，满殿金光逐渐收敛，最终悉数隐去，现出一枚通体淡金的丹丸，上盘金龙五爪，纤毫毕现。那丹哀鸣般颤吟一声，滴溜溜旋转着，落入少年手心。

龙性至刚至阳，人间帝王因而得以慑服万方，镇压国运。于此，便是要以至刚阳气冲破三界壁障，以躯壳勾连灵机，自阴司拘回逝者魂魄。也亏得玉清门位列门阀，库藏之丰甲于天下，换得他处，又如何拿得出真龙之魂入药？

云练搂起苏玲仙，轻轻撬开她双唇，喂她服丹。神丹入口即化，苏玲仙面上随即浮现淡淡金光，那光既而蔓延至全身，她整个人便都浸没在氤氲金光之中。极轻微、极绵密的细响从她体内传出，那是药力化散、修复周身伤势的微声。

逝泓剑灵一击实有真人级数，苏玲仙不过初晋还丹，就算燃尽生机，以死相搏，也绝挡不住那摧枯拉朽之威。只是中了一剑，她周身筋骨便近乎断尽，尤其她拼命之际犹然逼出一身精血、更自爆内丹，若无神丹药力，就算招回魂魄，也会修为尽丧，彻头彻尾沦为废人。

此时神丹入口，巨量灵气在药性统御之下化为万道涓流，迅速修补起伤残之躯。苏玲仙脸色可以目见地红润起来，身子也重新变得温软，搂在怀中，自有一番销魂滋味。

但云练毫无绮思。苏玲仙亦未醒来。

云练心中一沉。

他抓起苏玲仙纤手，渡去一丝真元。如今她身体完好如初，生机甚至更比受伤前强劲，他能清晰感受到她心脏的搏动，怦怦、怦怦，震得他手指也微微发木。他还能听见她的呼吸，固然轻浅，却是绵长徐缓、内息充沛。

可她依旧未醒。

云练的心沉了下去。

他推了推苏玲仙，叫了一声，想唤醒她，却注定只是徒劳。

云练瞪大双眼，呵的一笑，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倏尔低头，把脸尽都藏入阴影，再不露丝毫表情，只那染着浓重哭腔的诡异笑声逸出来，似幽似鬼，如泣如诉：“怎会如此？”

此问注定无解。

九剑仙府地处域外，此方洞天构成法理又与神州不尽相同，是以天无大日，唯有亘古不易的群星。恍惚间天倾星转，不知过去几时，那僵挺已久的身躯终于动弹一下，缓缓站起身来。

云练茫然四顾，入目大殿幽旷，唯他一人。满地森罗白骨早化齑粉，被吹去大殿边缘，除此之外，无论地面穹顶，皆未受到丝毫伤损。

眼角光芒一闪。云练移目去看，便见到丈许开外浮着一团白光。那是一把剑。

剑长四尺，宽四指，其上无数白气纵横，构织种种图案，仿佛日月星辰，又似山河海陆，反将云锋遮掩，无论如何都看之不透。更有无数云篆星纹沉浮其间，似将诸天奥义收化一隅，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奥气息。

这就是逝泓？

云练愣愣想着，慢慢靠近。剑灵却似畏惧，缓缓飘开，恰与他保持原有距离，半寸也不增减。

他当是恨它的。可如今芳魂已逝，剑灵亦泯灭神识，此恨又应向着谁去？云练苦苦一笑，摇摇头，瞑目半晌复开，已尽消眼中迷茫。

逝者去矣，不可复追，他唯有好好活着，方可不负所望。

心中悲伤犹存，却再难撼动心境。云练盯着逝泓剑灵，心头一念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