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慰风雨夕（4）（1/2）

林若虚觉得好笑，自己的血，竟还是红的。

这些天，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知道毒早已侵入五脏六腑，他的大限将至了。纵然是这样，依然每天要抽出半个时辰来听暗探告知温家发生的一切。

他只是不明白，温云齐这个老不死的，连痛失独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惨事都能云淡风轻地扛过去，居然还能活得挺硬朗。莫非，心是黑的那个人，是温云齐罢了？

那个叫骆宇的神秘男子回到了润城，近几日颇和安筱蕤一同往温家走得挺勤，想来他们对于温彦君之死还是抱着些许怀疑吧。何妨？他本就不在意他们查探出什么，一来是很快他们将没有任何线索可查了，况且就算他们运气不错，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甚至怀疑到了自己这里，也终将——无可奈何。

哈哈哈……想到此处他再也遏制不住笑意，感觉胸口有什么在翻搅，在升腾，酝酿成一股气息从喉间喷涌而出。太有趣了，他是不是该帮他们一把，干脆告知温云齐真相？

用袖口随意拭去了嘴角的鲜血，他缓缓站起来，拖沓着脚步，走出暗室，往书房走去。那里囤着几瓶上好的酒。今日，他心情不错，该开怀畅饮一番。谁知今夕何夕呢，谁又知自己大约何时便会去和茹筠相聚呢。

半瓶酒下肚，他感觉内里的烧灼然更甚，竟生出一丝快意。看来毒发得愈加快了些。不过此时，林若虚从方才颇为癫狂的情绪中冷静了下来。眼下还未必就要把一切事情兜底摊开给温云齐来看，这幕戏未到散场的时候，他精心谋划了多年的局，纵使自己没能撑到精彩迭起，看尽曲终人散，也不值得就这么草草收尾。

又喝下一大口酒，他晃了晃酒瓶，底里还剩下些许。

林若虚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瓷杯，将那残酒倒了进去。

果然是好酒！在杯中微微泛着些青色，澄净无比，醇香扑鼻。他望着这泛着玉石光泽的透明酒液，嘴角微微一扬，抄起手边的裁纸刀，对着食指一划。几滴血滴在杯中，一缕红线在青色中氤氲开，煞是好看。对着那杯玩意，林若虚竟有些出神，似是舍不得。过了不知几许时间，才打开一个黑色盒子，用一柄精致小巧，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银匙，勺了一匙莹蓝的粉末洒入杯中。杯中顿时浑浊起来。他轻轻晃了晃那酒杯，然后静候片刻，青、殷、蓝各色混杂之后，竟成了纯净如水的一杯。

嘴角的笑意更甚，林若虚像是面对至珍至宝一般小心地端起酒杯，靠近鼻尖闻了闻，全然无味。若然告诉旁人这是一杯清水，想必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或许谁尝上一口，也是淡然中渐渐能品出一丝如泉般的甘甜。

谁又能知道，这是多么致命的毒！

他终于研制出比“蚀心幽兰”更完美的宝贝了。可惜了，自己怕是无缘看到它最终能带给他多大的惊喜，故而此刻连名字都还未曾想好。

只得随意给个称谓了。

不如，就叫“朝露”。人生几何，譬如朝露。

鸽儿总比自己的小短腿要快些，姬无忌风尘仆仆赶回润城的路上，无数次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