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 无望（2/2）

“尘哥哥，我都忘了，你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好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要食言了，不要怪我……”

阿女说着，又感觉胸口闷堵，她忙闭了口。

“都怪我，没有陪着你，以后去哪里，我们都一起好不好？你要等着我，碧落黄泉，不见不散，好吗？”

燕卿尘忽然握紧了她的手，因为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她似乎喘不上气，但是不想表现出来，窒息使她脸色泛紫，终于，她忍不住张开口，一口血涌出，她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一直有血冒出，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等着我，答应我，七日就好，一定要等着我，否则我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你……”

燕卿尘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终于，她的手没了力，热泪滚滚，他跪在那里，给她擦着脸上流至脖颈的血。

后面侍女侍卫大夫跪了一地，外面雷声大作，一声声好似要把人的心震碎了。

第二日一大早，孟甫气喘吁吁的跑进灵堂，踏进去，差点没让门槛绊倒。

“我需要一点时间，一切都靠你了，大将军。”

燕卿尘说着，没有回头，孟甫摇头，燕卿尘又说，“燕王杀了她，梁王还未回到王城，我要等他一起发檄文，昭告天下，燕王谋害两国君主，人人得而诛之，七日为限。”

“老臣可以配合梁王发檄文，到底燕王是您的父亲……”孟甫想说，虽然看起来是义举，但燕卿尘这样说自己的父亲，还是不合适。

“父亲？呵，我只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若不是我与阿女一起长大，他就会选别人来做这个吴王，而且，是他亲手毁了我的妻儿，我眼睁睁看着他满弓射箭，跟那些人一起，像玩弄猎物一样！阿女还以为是我，我看到她是笑着，生生受了那一箭！那该有多痛！”

燕卿尘忽而起来，转身看着孟甫，他的双目满是血丝，他双手紧握，恨不得把手掌掐出血。

孟甫不再言语，看着他走出去，孟甫带着赶来的群臣跪拜行国丧之礼。

夜晚，孟甫才发现，燕卿尘已经走了，他的亲卫带着孟甫到一个房间，里面桌子上放着印玺，还有传位诏书，他让孟甫七日以后继位，或者孟甫的子嗣都可以。

七日之期，梁王发文讨伐大燕，列了燕王种种罪状，燕卿尘亲拟的檄文，也让人发布了出去。

孟甫带着阿女的灵柩去了王陵，等来了初俞。

初俞只带了一个包袱，见了孟甫，解下包袱给他，没有过下葬的时间，不过初俞放下包袱，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孟甫打开，才看到，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黑漆盒子，两捧灰，他就明白了。

燕卿尘是独自一人回了大燕，到了王城，行一里刺自己一剑，王城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识得是二公子，本来在街道两侧跪着，结果看一路都是他的血。

他一边走一边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不能改变，燕王杀他妻儿他不能亲自报仇，但是他要让燕王知晓，多行不义必自毙。

到了宫里，熟识的宫人也不敢靠近他了，他母亲跌跌撞撞跑出来，披头散发，看着他，一直哭。

当时燕卿尘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他看着母亲，笑笑，看到燕王和群臣出来了，才掏出袖中的硝石粉，尽数撒在自己身上，在旁人的劝阻声中，掏出火折子，点了。

当时他旁边的宫殿，都燃了，烧了半天。

初俞是追他回来的，到的时候，只看到火光冲天，火熄了，他也没有找到一点尸骨，按说这种程度的火，还不能将一个人完全焚化，连他原先站的地方，都没有痕迹。

他只好收拾了一点灰回来，交给孟甫。

入陵的时候，孟甫忽然看到阿女的棺椁里，有一点光流出，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旁边大臣问，他才知道是真的。

开棺是不可能的，也是不敬，孟甫只好说，是王女归天才如此。

黑黢黢的天地，一点幽绿的光，白发少年站在一棵没有一片叶子的树边，看着冥花丛中，白衣少女在流连，她赤着脚，衣裙遮住，时隐时现，她的长发，直垂到膝下，一丝丝，乌黑而柔软。

少年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袍，摇头一笑，还是走了过去。

“你说，现在的我们，是本来的自己吗？”

少女慢慢蹲下身，摸了摸旁边的红花，这颜色如血，很是凄美。

“你觉得是怎样的，便是如你所想。”

少年说着，低头看着她。

她笑了，没再言语。

他最后做的事，她都看到了，若生生世世都是这般苦，她宁愿，生生世世都不要再相爱。

但是他觉得，若能与她结缘，生生世世受焚灭之苦，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