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无声的离别（2/2）

虽然蜃提醒过自己今天要早睡，但官和一想到今晚要离开家，心里忽然感到一丝心慌的冰冷，一直延伸到手掌。他把手放在腋下，想要取个暖，然后侧身留恋的看着自己的屋子，明天就不在这里了，没有这张床，没有这个油灯，没有这扇窗，月亮还是一样，只是不在这个窗外了。

月光下，蜃直挺挺地立了起来，她辗转多年，从往生国被带出来，再次醒来已经在宣海国的沙滩上，第一次有人的意识是什么时候？是一个满月的晚上，她记得一个男人绝望怀恋的目光，缓缓地消失在一扇大门外，挡住了外面火光冲天的世界……

之后她有了跟那栋楼一样的蜃景，有了跟身旁女子一样的外貌，后来一个男孩来到了阁楼里，将她带了出去，然后她开始漂泊于海上，一个人孤零零了好久，遇到了各种风浪，才来到了宣海国。

她记得曾经问过那个男孩有关她的事，男孩很老成地告诉她，她不该存在，她是记忆顽固的留存，还会是割开一个斯文败类的家族面庞的利刃，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蜃记得那个夜晚远离海港时，男孩掏出了一个笛子，上面龙纹盘绕，精美绝伦，近看也看不清它仙气缥缈的样子。灯塔越来越远，那个男孩吹响了笛子，她能听懂笛子的音符，竟如同鲛人的声音一般，音符中说道：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一切，如果我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凌晨，蜃从回忆中醒来，她幻化人身，唤起官和，说道：该上路了。

官和下午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和一些日用品，拿走了四分之三的船费，剩下的包在信封中，连同一封信，放在桌上，怀念地看了一下房间，向窗外爬去。

“支——”忽然，外面响起一声门开的声音，官和猛地一回头，好像听到了父亲从房间里出来的声音，官和脚已踏出了一半，但想来父亲可能只是起来喝个水什么的，便一咬牙，从窗台上跳了下去，落地的一瞬间，“支——”的一声，他听到自己房间门响的声音！

官父看到自己儿子的床上空无一人，明显愣了一下，他回头想看看儿子在不在门外，疑惑地走近了房间，殊不知官和正在窗外，担心地听着他一步一步的脚印，生怕他叫醒母亲，开始在村中追赶离开的自己，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遭遇……

就在官和一筹莫展的时候，蜃化为小虫爬上了窗口，她看着屋中的老人拿起信封，朝窗户看了看，身影无法言喻的低沉。

蜃久久伫立在窗台上，如同一尊雕像，但现在在蜃眼中，屋中的那位慈父才如同一尊雕像，眼前的一切，是一种放手的信任，如同黑塘一般莫测，又含一番无法言喻的萧瑟。

蜃跳下窗台，对底下的官和说了一句：走吧，他同意你走了。

官和不明白蜃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担心一起身就被父亲看见，于是压着墙角，轻轻地离开了自己的家。

官和来到港口，晚风在每个夜晚吹拂着自己的心窝，他贪婪地吮吸着空气，想把家乡的一切带离这里，哪怕是海底的一片海草也好。

但他此时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向蜃问道：刚刚我阿爸在房间做了什么？什么叫他同意我走了？

蜃缓缓说道：我看到他拿起你的信，摸了摸，没有打开。

官和皱起眉头：然后呢？

蜃说：他朝着窗户外看去，又闻了闻信的味道，仿佛那是你一般，然后，就回过头，躺到了你的床上，我离开的时候，他应该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