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以继位之君为名(2/2)
苍鹰利爪紧抓着卷轴,在空中低徊。一声鹰鸣,平添几分苍凉之气。
“夕之,你原本并不叫这个名。你是西京霍府的骄女,家族为刘氏所诛。没想到霍光的孙女竟然还是为刘氏而奔命。”单臣说道。光武帝做梦也没想到刚刚在殿中与自己觥筹交错的国之栋梁,竟然是谋反事泄而被中宗孝宣皇帝诛灭全族的霍氏之后。
“你们单氏呢?当年你是金日磾的庶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多少贵女向你暗送秋波。为何你要加入截教呢?这场比试对于我们五斗米教可谓不痛不痒,就算全军覆没,主脉青城山也毫发无伤。而你们截教呢?若是这次失败了,截教将在历史上被抹去。这真的值得吗?”林夕之说道,身后的手已经开始聚气,手掌一寸之下渐渐形成一蓝色水球,掩藏在暗黑的夜色中。就等着单臣神迷之际给他致命一击。
“哈哈!我单氏本就是匈奴大单于之后,却累世在汉朝为官,乃是二臣贼子,不见容于两国。”单臣朗声道。
“岁月静好多好!玄女和单天马上就要结为秦晋之好了,如今接下这卷轴,怕是喜事也变成丧事了。”林夕之温婉地说道,手掌之下的蓝球却越聚越大。
道完,单臣已经来到林夕之身后。林夕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单臣脚趾一垫,便往林夕之袭去,大战一触即发。
林夕之想着自己或许要毙命于此,一瞬间想起自己少年时鲜衣怒马横行长安,青年时家破族亡四海流浪,中年后潜心向道终有所成。一切都是虚无,至此化为飞灰。不想单臣并没有直取林夕之要害,反而往水球处奔去,心口甫一触及,嘴角登时溢出鲜血。林夕之知道,单臣已是心脉尽碎,命悬一线。
“你!”林夕之不敢置信,呆立当场。
“呵呵!”单臣捂住胸口,道:“老夫在这相爱相杀的局中已经蹉跎一生,实在不想在这修罗场中苦熬岁月。霍梦,希望你好自为之!”
霍梦?!多么遥远而清晰的名字。不曾想再次听到,时光已然划过百年。个中酸楚,唯有自己知晓。
“你?!”林夕之的眼泪溢出眼眶。地节四年,大厦倾倒,皇帝的爪牙磨刀霍霍,向自己袭来,正是眼前的男人救了自己一命。从此芳心暗许,若不是身在异教,怕早已结为连理,相爱相亲。
“为什么你要去截教?还让我加入道教?”林夕之厉声质问,近乎咆哮。道教,就是五斗米教的正式称呼。截教与道教都尊奉老庄,却在某些教义上有所不同,彼此视为仇雠。正是眼前男子的无情,才加剧了自己一生的悲剧。若不是他的决绝,她早已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又岂会是眼前的悲凉凄苦?
“霍梦!我心悦你!”单臣此时目光灿若星辰,仿佛是一位少年。他说完这句搁在心中一百余年的话语之后,终于口吐鲜血而亡,留下泪眼婆娑的林夕之。
截教,教义为截取一线生机,颇合他少年飘零,夹缝求存的经历。而截教太过弱小,根本不可能实现当年霍梦复仇的梦想。爱,让他放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入道敌的门派。
林夕之用鸡皮般可怖的手从单臣嘴角汩汩而出的鲜血上一沾,将卷轴上的单臣之名抹去。
“七日,虽然你曾救我性命,但是截教必然在七日之后失去传承,从此绝了香火!”林夕之想了想,觉得单臣也算是一教之主,不当曝尸野外,死无葬身之地。就将其尸身推入洛河之中。
此时青月当空,满天星光。单臣嫩如鸡蛋的脸上绽放着释然的笑意,尸身在微波荡漾的洛河中飘荡流淌着。银发辉映着星光,仿佛是盘古大神造物的手。
终于释然了,这一生太长太苦。在这新月如勾的星空中,这位道士的灵魂是否已然羽化登仙,超脱化外,成为星宿俯瞰世间,享受那飘逸淡然的生活,或是沦入地狱,仍在承受那炼狱修罗火的炙烤灼烧?今夜,二人逝去,一人是活了双甲子的单臣,一人是爱而不得、每日承受灵魂拷问的单臣。不用再受大汉皇帝的桎梏,不用再挣扎七日让权贵们尽兴以后再凄然离世。生如夏般绚烂,死也当如秋叶般静美。本就离乱的人生,再也不堪世俗权贵的侮辱。
大单于的后裔,死也要高贵着。
林夕之拭去泪水,向玄牝殿方向奔去。而空中原本盘旋的老鹰也像利箭一般刺向远方。
弦月如勾,却勾住人的要害,刺中人的性命。蛙鸣声加剧了月夜的静谧,却永远扰不了亮若白昼宫殿中的歌舞声。
蔑落山上层峦叠嶂,流水潺潺。夜莺趁着夜色不停向世间展示自己动人的歌喉。黎明前夕,弯月西沉。
一位长相健美的少年正在林间不停地跳跃,每一步都能稳稳地落在树木的枝桠上,仿佛是林间的精灵,不,没有这种体形的精灵,应该是大精灵王。
“单天大人,这么晚了你才回来,不会是去会卖米的玄姑娘去了吧。”张介身材矮小,调笑着情窦初开的少年。
“没错。”单天倒也不扭捏,坦然而道。缺月照梧桐,漏下的正是相思啊。少年慕艾,没什么好害羞的。
张介见少年这样答复,一时兴致缺缺,想着等单臣大人回来,也快给眼前的少年举行婚礼。明天自己要拿弓射一对肥美的大雁,可不能被卖米的耻笑了去。
想到这里,张介又眉开眼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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