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人生历事（2/2）

“后天辰时入土，请两位及家人务必来吃丧饭。”

“好。”

“两位请回吧，时候不早了。”

明轩和玉常走后，长志一直在守夜不曾合眼，长远也一起在守，可是后半夜他睡着了。唱哀的人也收场了，只有长明灯彻未眠的亮着，虫儿蝉鸣都入睡了，夜，寂静无声。

南溪人都知道徐夫人性情温和，生前又时常接济穷人，但凡徐夫人出手帮助过的人都来吊唁。入土这天，徐家大院人山人海，吊唁的人挤满院外，伴着唢呐锣鼓声，哀歌声，徐夫人的灵柩慢慢抬起，两行人看不到尽头，跟在长志长远后边，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白银黄纸散了一地，众人来到墓地，灵柩慢慢埋葬，周围哭声一片。

兰夫人拉着兰心站在人群最外侧，艳玲、一倩、仕杰以及救国会所有的人一一站在最后，芝凡原本是要来的，但她害怕遇见自己的父亲和孙太太，所以故意在宴宾楼躲着。

礼葬结束后，大家纷纷入座丧席，徐老爷致感谢词，他带着徐姨太徐长远挨桌敬酒。六福和一名下人在一旁斟酒，徐老爷问道：“长志呢？”

长远道：“在墓地，怎么叫他他也不肯走。”

“不来好好招呼客人只知道哭！没出息！”

六福听着老爷语气不满，他连忙放下酒说道：“老爷，我去把少爷叫来。”说着跑出去喊长志了。

丧饭后，明轩玉常等人一一告辞，各自忙去。

时至午时饭点，徐家院内重新摆了十五六桌招待客人，院落内又是一阵热闹纷繁。徐夫人的两位兄弟因为家中有急事，吃了午饭告别诸位就坐车离去，但凡远点的亲朋好友也都一一告辞。傍晚时分，院内席数不足五六桌，都是徐家近亲以及临近的街坊邻居。兰心一倩不好再留下吃晚饭，所以各自在家吃。兰心见艳玲心事重重，她笑道：“不要担心今晚会饿肚子，走吧，去我家里吃。”

“不用了，我哥哥来了。”

“你哥哥来接你了？”

“是。”艳玲低下头，她眼中含着泪，不愿让兰心看见。

“刚入学那天，我们四人就一见如故，无话不谈，关系一直很要好。芝凡不回家是为了逃婚，你不回家又是为了什么？”

“我明天就回去。”

“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如果你是为了一个人才不舍得南溪，那么，你为何不为此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如果他值得你这么做，你就留下来；如果，他拒你于千里之外，你也不必为此苦苦追求。”

“不是不舍，因为我知道他心里没有我，所以我不会去强求这份感情。我在躲我的家人，躲我的大哥。”

“我们认识这么几年，你几乎没有提起过你的家人。”

“兰心，你有所不知，我所生长的家庭贫困堕落，父亲大哥嗜赌成性，母亲早早地改了嫁。我读书的费用全由姑姑一人承担，她知道父亲大哥的德行，总是把钱悄悄寄给我。我还有一个妹妹在家里，不知道她的近况怎样？”

“难怪你总说在这世上只有姑姑一个亲人。你的苦楚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我真希望自己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哪怕是个孤儿也好。”

“人生有太多无奈，有人选择反抗有人选择妥协。我们生活的年代虽然战乱不断，但好在女性的地位已经日渐独立，我们可以读书可以工作，和男人一样平等。对于那些不公平不被尊重的旧思想老封建，是抗拒还是妥协？不过只是个选择罢了。”

“我没有办法选择。我不能像芝凡那样任性，如果我不回去，受罪的就是妹妹。我们四人中，我年纪最小，你们把我当妹妹一样看待，而在我的家里，我是姐姐，我要尽一切所能去保护我的妹妹。”

“有时候，前方的路像洪水淹没了岩石，即使知道岩石矗立于此，也看不清它的模样。我们只要做到心如明镜，脚下也会是一片花海。艳玲，不管以后你会遇见谁？会有怎样的人生？是苦难还是平坦？你都要记住，不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你心中一定要有一道彩虹，我、你、芝凡、一倩就是那道彩虹的颜色。”

“彩虹多美，光彩从这个山头照到那个山头，起点一样，终点也看似一致。可太阳西下时，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谁落在何方谁也说不清楚。”

“既然终点一样，那么，我们注定是会再次相遇的。”

“不管怎么样人总是要活着，彩虹不止一道，花海不止一片。正如你说，心若明镜，纯净的灵魂才能被值得看见。”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不一会儿，艳玲哥哥来了，艳玲急忙催促兰心回家去。艳玲哥哥见她一个人在徐宅门前踌躇不前，他上来一把拉住她，厉声说道：“如果你敢耍花样！我就卖你到妓院！我告诉你，山里头的寨主已经出了高价买你。那可比妓院好多了！你给我安分点吧！”说完骂骂咧咧地推着艳玲走了，艳玲回头，看着徐长志低头忙碌的身影，他那冰冷的双眼没有朝门外张望一次，艳玲为他留下的脚印和背影，他也不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