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缪良（2/2）

男人拧门出去了。

缪良的眸子睁开，他按了一下床头的铃，他的主治医生很快就会过来了。

白大褂走进来，看着少年，很友好的问：“有事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缪良看着他，眼睛乱瞄，他有些紧张，说出来的话也是结结巴巴的：“医生，我……我……能不能……”

白大褂笑了，“有什么事就说。”

“我能不能……安乐死？”

*

“缪良!”女人一声尖叫，但是医护人员把她拉了出去，她手敲麻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缓缓被推了进去。

“缪先生，良女士，这是缪少爷给你们的信，他希望他死了以后你们再看。”之前的白大褂走过来，从口袋里取出叠的整齐如豆腐块的纸，双手交给两人。

林自清感觉也身体突然沉重了不少，他的手和脚在慢慢出现，他要进入缪良的世界了。

他心口一痛，他知道这是缪良的感受，两个人的意识连在一起。

缪良的眼泪落下来，打湿了枕头，他紧攥着那只手，是他父亲握过的那只手。

林自清出现在医院门口，缪良在整个医院的最高层，安乐……对于他来说是个好的选择。

“我想安乐死，这种事情的原因不要问了……”缪良偏过头，他的目光在外面的天空流转。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他心里枯燥成了一团乱，很堵!像是个铁链子一样，他不想这样。

白大褂摇摇头，“你的血源的确难找，但找到的几率也不会……”太小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缪良自己先笑了起来，他的眼睛红了，声音沙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充满活力的少年。

“我活着也是个累赘。”他看看自己的手指头，“还不如去死了。”

白大褂诧异的看着他，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你不要这么想，你不是累赘。”

缪良的母亲，良木琴，二十三岁与缪峥相遇，两人在一起八年，结婚十八年。缪良出生时，他们的事业从低谷开始涨入高峰。所以为了生意，缪良刚学会说话他们就请了保姆，在其他小孩子笑着跌跌撞撞跑来喊爸爸妈妈的时候，缪良已经会问：“保姆阿姨，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抱歉啊，少爷，先生说今晚有事回不来了。”

“明天学校里父子运动会，爸爸你能不能……”

“嘟嘟嘟…”

电话挂了。

“妈妈，我想去游乐园……”

“今天没什么时间呢，下次，妈妈下次一定带你去!”

人能有几个下次？三万多天，几乎转瞬即逝。

缪良养成了独来独往的习惯，在同学眼里，他是个有钱的异类。在老师眼里，他是个只会仗着家里有钱而不学习的差学生。

没人告诉缪良他要怎么办，也没有跟他说过，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他应该笑，应该和其他人一样玩。但是没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谁都忘了，缪良也只是一个孩子。

缪良的家长会，没有人去过一次。空无虚席的大厅里，泱泱的家长里，只有他一个人穿着校服，坐在那里。每年都是这样。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若干同学眼里的怪物，一个生了没人养的野孩子。他们用最讽刺的眼光看他，嘲笑他，再有钱有什么用？他宁肯当一个穷的叮当响，但有父母在身边的孩子。

就算是一起去讨饭，他也乐意!

某一天，他在升旗大会上突然晕倒。

缪良的父母赶过去的时候，缪良坐在床上，两眼无神。白大褂们告诉他们，缪良患的是白血病，并且他的血源很难得，所以过程会很漫长，请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缪良惨白着脸，看着两个人。

张口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好。”

分离的时间长了点，但不至于不认识，可缪良就想这么叫。

良木琴强行扯起来一抹尴尬的笑，她看着缪良，似乎在探究他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缪良转头，看着窗外，外面密密麻麻落着小雨。

“别让我活着了，”缪良最后告诉白大褂，“活着浪费空气，死了还浪费土地，我还想火葬，把我装进一个好看一点的盒子就行。”

“你还小，你的机会很多……”

“就这样吧，我要休息了，今天大概是最后一天了。”

白大褂秉着原则，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缪良爸妈，不过他换了个手机而已。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主动要求安乐死，到底是为什么？

白大褂问出了这个问题，缪峥看了看良木琴，两人对视两眼以后齐齐转头问他：“缪良有跟你说什么吗？是谁欺负他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我儿子要这样？”

“为什么？这个要问你们自己了。”白大褂耸耸肩，“良女士，我先问你个问题。”

良木琴摆正姿态，尽量让自己恢复原来，点点头。

“在你心里，是儿子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他亲眼目睹了良木琴接了电话就冲出去的情景，也看见了缪良瞬间黯淡的眼。

“当然……当然是儿子重要了!”她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你了解过你儿子吗？”白大褂又问，他侧手拿过桌子上的病例表，翻开。

“我是他妈，当然了解了!这世上还有比我更了解的吗？”

“那缪良几岁了？”他合上病例。

“……”良木琴瞪大眼睛，她皱起眉头想了想，琢磨着道：“今年17了吧。”

缪峥推开他，伸出一根拇指来：“小良今年16了!他比那帮学生小几岁。”

白大褂点头，他转身告诉良木琴：“假如有你这种妈，我觉得我应该直接回炉重造。”

林自清跑的气喘吁吁，终于看到了缪良!那小子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他喊着：“缪良!你有东西我没还给你!”

“系统提示：

正式确认攻略对象——缪良。

当前好感度：45（满分100）”

大部队停了。

缪良被林自清摇晃起来了，他歪了歪身子，尽量让自己躺的舒服了点。

“林班长……”

他气游如丝，几乎如同鼻音，小的听不到。

“缪良!我来救你了!”

林自清突然笑了，他的手拉上缪良的手，缪良身上的细管子全部消失，整个画面全都变成了白色，从空中出现一个类似泡泡的圈子，两人跑了进去。

“系统提示：

即将开启攻略……

显示进度…74%…82%…100%……

世界已构成。”

“喂，爸爸，明天我们学校父子运动会。”缪良打着电话，扒拉着手指头，他在数明天的项目。

“啊，小良，爸爸去不了了，让司机陪你吧，不聊了，这里还有个会要开，爸爸很忙的……嘟嘟嘟……”

缪良叹了口气，放下电话，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就没有什么父子运动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