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溯洄从之（2/2）

能看到、能听到、能接触、能品尝，但是，不明其意，只是活着的肉块而已。有别于身体死亡、脑死亡，此刻的他们，处于一种类似于植物人的死亡状态——意识死。

想在花开两度的突发天地异变下，从贪得无厌的邪神口中，守护一点真灵，何其难哉？

所幸，一切仍不到无从挽回的地步。

“虽然弱肉强食，乃自然造化；成住坏空、生老病死，更是不可违逆，但鬼神作祟、惑乱乾坤，不因同此例。”

半空中，张一氓轻揩折扇，敲了敲“画”里的因果转轮。

一声哀鸣，盘缠着整座城市、却也在定格过程中“穿透”了无数楼宇，反为整座城市所镇压的八头巨蟒，蓦然从静转动——然而除它之外，其余的一切，却仍是苍白、是横亘。一体的“活动”，轻而易举被整体的“凝滞”所撕裂，巨蟒毫无反抗余地的，被那些本该远不如己身鳞甲坚硬之物，切成碎块，打落尘埃。

“尘归尘、土归土，凡间事，人自主——都去罢！”

又是一声嗡鸣，大蛇眸中闪烁的生机熄灭了，本就是由迷失者萃集东京丘墟中残存物质、意识与信息（泰半源于巡游者在先前一战时强行吞噬的生命）塑造出的虚假灵魂，洗去了伪装，还得本来面目。万点灵光遮天蔽日喷溅出来，纷纷如雨零落人间，唤醒每一具失却灵魂的“空壳”……

因神祇“坠落”，在匆匆流逝的时光长河里突然掀起的涛天狂澜，被众多高手引导着，卷成了无大不大的漩涡。浪头打过后，抢在最前的那些水滴，复又沿着弧形的轨道，回归了原点！

物质世界中，那人与人、人与神的连番争斗，究竟已过去多久？

不重要了。

在这一刻，连星球的自转与公转都被生生“裁剪”、干涉，当一切平息时，时钟的指针，已回到了二零九五年二月三日，上午九点三十七分。

——巡游者从被抬上救护车的马元绍体内挣脱，一展狰狞的前一瞬。

滴答滴答，秒针又转动了，智能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自然而然跳转到了下一分。

嗡鸣中的反重力引擎，忠实而勤劳地工作着，载动一辆辆飞车在空轨上奔驰；救护车后舱内，满脸铁青的马元绍好端端平躺，驾驶室里，司机茫然摸了摸脑袋——当然还好好安在脖子上。

人行道上，一个个满脸迷茫的看客摇晃脑袋，想驱去突然袭来的晕眩，夺回清晰的视野。

刚刚发生在东京城的诸多残酷，仿佛都变成了一场遥远而模糊的噩梦。

真耶？假耶？是耶？非耶？都如庄生梦蝶，不再重要。当他们恍恍惚惚质疑起“记忆”，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去试探时，风自呼啸、水仍流淌、石归沉稳、土亦绵亘。周围熟悉又陌生，充满既视感的一切，都形容宛然不差分毫，但已不再怨气冲天，更不曾做出任何致命的“反击”。

【哎，果然昨晚上通宵加班，把脑子都忙傻了……垃圾桶怎么可能会咬人啊？】

【被锅碗瓢盆追着百米跑，还突然一口气喘不过来，脚下打滑摔死在荆棘丛里……这是哪门子三流穿越小说的创意？我真的有看过那种逼真到会让自己产生幻觉的东西吗？】

【该不会因为最近疯玩的末世类全息游戏，把自己弄魔怔了吧？听说天朝那边，有种什么什么网瘾治疗中心的，要不要去看看？】

摸不着头脑的丈二金刚们，最终只能将一切“虚妄”抛诸脑后，回归到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去。

或许，在多年以后，他们会将这一天，当作口耳相传的怪谈，付之一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