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别离（2/2）

说话间构成他“身体”的颜色，已经越变越淡，仿佛随时就要变为透明，消散于无形。

在最终“目的”已经达成，幕后黑手也遭到反击重创，用于维持其存在的力量大多已经消散的情况下，“朱寿”的“存在”其实已经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不过经历了几多变故之后，至少看他的样子已经和最初觉醒自我意识时的慌乱大为不同，颇多了几分洒脱……

曹少卿嗫嚅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这时候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反而是“朱寿”看到了他的样子，大约是不想让他难堪，主动开口说了几句：

“好了好了，乖徒孙儿，我也不是懦弱到需要你安慰的家伙啦。身为一段本该浑浑噩噩‘活下去’的数据，现而今我已体验过了‘自我’的存在感，也品尝到了击退敌人后胜利的甘美滋味。托你们的福，连家人的温暖也感受过。纵然譬如蜉蝣朝生暮死，能度过这么精彩的一段人生也是不枉了！你看看外面的那些人，又有几个能体会到我如今的苦辣酸甜呢？”

叮叮当当，失去了幕后黑手恶趣味的“隔音”，以及原本艾米莉亚留下的符文术阵障壁防御，兵刃破空声、碰撞声、入肉声，火焰熊熊燃烧声，吼叫声、喝骂声、哭号声、哀告声……也再次传入了院墙之中，声声不绝于耳，生生在听众脑海中缔造出一幅地狱浮世绘。

得不到新“指令”的这些npc们，现在仍旧在重复着上一个命令——自相残杀。

“朱寿”的眼中浮现了几许哀恸，或者还有恋恋不舍和自怨自艾。拥有了自我意识之后的他，其实越发觉得这个曾“生活”过的小山村对自己而言是何等珍贵的回忆，可惜，即使还想要做什么，以他现在的状态，也根本做不到——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一段程序……

所以他顿了顿，才重新回到了被突如其来的杂音打断的话语上来。

“唔……这么说来，还留有点手尾呢——没法亲手帮自己的晚辈解决掉威胁，作为长辈还真是不合格。对你而言，心像世界是很棘手的类型吧？虽然道理还是自己想通最好，不过眼前对方看来是不会给你这个顿悟的时间了……我就稍微提示你一下吧，说到底，臆想也不过是‘精神活动’的一种，拳对拳、掌对掌、眼瞪眼、牙还牙，对付精神自然也要用精神。”

喊杀声由远及近，终于再一次包围了小院落，眼见得连对话都要变得无法再正常进行了，“朱寿”长叹口气，身形突然拔起，朝着高空飞去，仿佛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看这个给自己留下了诸多“回忆”的小山村，留给曹少卿的，便只剩下了最后一句话：

“还有好多话想说，还有好多事没做呀，这种离别……真是一点都不潇洒呢。”

然后，那孤零零的瘦削背影，终于彻底化为了星屑，消散在猩红的月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