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鬼屋（下）（1/2）

惊觉的一念方才升起，举目一扫，四下里已经只剩下一片殷红如血，血血血血血！

回头望，来时路已湮没，只有鲜血浸染，透着浓厚的血腥味、烧焦味，一块红、一块黑交织拼凑的零碎大地，一直延伸到视力所能及的地平线之外，原本只像是泼上红漆一样滑稽的笔挺树木，此刻变得蜷曲、干枯、焦黑，还有星星点点炽红的斑点执拗地盘踞其上，烧出噼噼啪啪的脆响，一派野火烧过的凄惨景象；转向身前，泥泞的血沼却仍持续变得更加“稀薄”，化为一片如同沸水般翻滚着、咆哮着的怒海，一个个血泡炸裂、一张张形貌各异，或呆滞、或疯狂、或哀恸、或狂怒、或大喜、或悲哀、或恐慌惊惧的人面从中浮现……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浮凸出“海面”的人脸也变得越来越生动起来：

有的将嘴一直咧开到脖子根，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何谓“喜笑颜开”，然后从血盆大口之中，发出阵阵回响不绝仿佛洗脑魔音的颠栗怪笑；有的目眦尽裂，满嘴牙龇起死死咬合拼命摩擦，从嘴角处流出的也不知道是口水、牙龈血，还是舌头嘴唇被咬破流出的血，只是听者那悉悉索索的磨牙声就让人觉得心头无名火起，想要撕裂衣裳痛痛快快怒吼一声；有的却抿嘴塌眼，血泪纵横，如同孩子一样肆无忌弹痛哭起来，勾魂夺魄的哭嚎声丝丝缕缕穿墙入户，即使堵住耳朵也阻止不了其穿透，仿佛非要将听者所有的心防卸下，让其一齐痛哭一场般；有的却神光呆滞，瞳孔不知道究竟聚焦在哪里，傻愣愣的目光刚一对上，就连曹少卿都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情绪思维都瞬间被抛飞到九霄云外，一丝一毫的抗拒之念都无法提起。

喜怒忧思悲恐惊，千人千面合以各有微妙不同情绪的神情，构成了活生生的地狱绘卷！

只是看了一眼这可怕的地狱绘卷，曹少卿就有一种要生生把眼睛抠瞎、把耳膜洞穿，然后把胃袋里所有的积食全部呕干净的冲动，根本无法静心思考，脑浆都仿佛被煮到沸腾！

“屏息调气、闭目塞耳、清心凝神！快！”

声音飘渺不知从何处传来，并不响亮，却仿佛蕴含着振聋发聩的莫名力量，即使在万千鬼哭神嚎之中亦未曾湮没，声波震荡还进一步抵消了很大一部分的魔音，如同在火炉外泼出一桶冷水，强行熄灭了部分的火焰，替曹少卿取回了一线清明，得以强行闭眼、堵耳。猛吸口长气，鼻中嗡吟、缓进疾出，反复吐纳七遍，边将身形微躬，在身体允许的范围内放松四肢竭力舒缓心跳，同时也尽力将呼吸吞入更深处、鼓动大肠，发出咕咕咯咯的蛙鸣……

二十四节浑天象功，白露，其蕴有阳极阴生的几分玄理，镇压心火清心宁气尤有奇效！

不知巧合与否，正因为曹少卿最近的境遇独特，最需要的便是冷静镇定、定心猿意马，不只是艾米莉亚在修行中刻意用漫长的“时间”来打磨他的浮躁，周盛德也独独将白露这一节从二十四节浑天象功里拎出来传授——虽然那传说中详尽记载了所有练功诀窍，城墙砖一般厚的“辞海”并没有拿给他一一讲解，却简单粗暴以共振共鸣的方式强制性地让曹少卿产生了关于这呼吸法的身体记忆，此刻情势危急之下，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榨取了身体每一点潜力，竟让他顺利地以这种呼吸法镇压了被血池地狱中怪异人面勾起的诸般浮躁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