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约一个周三的饭局（2/2）

“这么荣幸？”明明斜了一眼这朴实无华的面包夹鸡蛋，咬开一口尝了尝，“嗯，还不错，以后我们可以多多尝试三明治，方便。”

“那你研究研究吧，我只会这个。”蓝媚混不在意地拿起自己那份，团坐在地上，一边打开保鲜膜，一边将厨房里拿出来的常温奶的吸管戳进孔里。

“蓝宝，周末不约朋友见一下吗？”明明突然问。

“你就是我朋友，除了你我没有什么朋友。”

“啊？”明明非常讶异，“你怎么会没有什么朋友？”

“我的大小姐，”蓝媚咽下嘴里的午饭，依然不在意地说，“如果是你，上大学前三天两头换学校，上大学后被自己家里要求走读，你也会没朋友吧？”

“怎么会？”

“就是这样啊，刚刚开始玩到一起，我爸可能就把人家祖宗八代查了个底朝天，兴许还派人跟踪我出去玩，我自己都觉得跟我做朋友没意思得很。塑料友情我也有，不过现在并不需要她们。”

“你爸，是太爱你了吧。”明明不习惯评价别人，只好找了个中性的词出来。

“大概是的吧。”牛奶吸完，吸管里发出沙沙的回响。蓝媚将空奶盒挤了挤，扔向垃圾桶。

“你这次离家这么久，你猜猜看，你爸爸有没有在查你呢？”

“可能最近没那么空吧，他小女朋友前阵子闯祸了，我爸忙着灭火呢。”蓝媚坐在地上，靠枕抱在胸前，“不过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估计很快就摸清楚我的动向了。你看我什么都不敢做，就怕暴露了你对你有什么不好。”

明明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好啦，说多了吓着你。我们下午做馄饨吧，可以当早饭，也可以偷懒当正餐。”

一下午，两人合作包了百来个馄饨，把冰箱的冷冻柜撑得满满。

明明低头包馄饨的时候，心有所感一般抬眼看了看蓝媚，只见她笔挺的鼻头上粘着馄饨皮的面粉，两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专注看着手上的皮子和馅，平时机关枪一样的嘴却难得地安静。明明从她忽而皱起的眉头读懂了这不属于自己世界的焦虑。

夜黑下来。

明明在灯下看书，手里握着一杯热茶，茶水腾起的蒸汽薰着她的脸，眼镜的镜片上结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蓝媚用明明的笔记本电脑下载电影，撅嘴嘟哝：“我亲爱的房东，你电脑可以换一个了，速度简直感人，这片子下完我也该洗洗睡了。”

“等我拿了年终奖吧——你又没什么事，慢一点就慢一点。”

“谁说我没事，我这不等着你有空了可以陪我去找我的男神吗？”

明明把水杯放在旁边的矮凳上，推了推眼镜，定神看向抱着电脑的蓝媚：“我以为拖一下你就没那个心思了。”

“好啊你个老实人唐明明，我是以为你忙，加上我脸皮薄不好意思催。原来你是用拖字诀对付我呢嗬？”放下电脑，蓝媚忍不住叉腰站起来，狠狠瞪着地上的明明。

“怕了你了行吗？”明明喝了口水，“我最怕掺和别人谈恋爱了。以我有限的经验来看，我觉得你就简单点直接找他当面说比较好。”手指摩挲着杯口，明明半侧着脸看着蓝媚说。

“你让我想想吧，我怂得很。”蓝媚蹲下来抱住头，嘟着嘴。

“我可以帮你约他。”明明抿了抿嘴，抬头看黑黢黢的天花板，“谈恋爱，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恰巧他也爱着你，可遇不可求。但人呢，是感情动物，没有电光火石般的相遇可以创造相识的机会，若对方没有像你爱他那样爱着你，你也可以慢慢让他接受你爱上你。人，才是一段感情最重要的变量。”

蓝媚的嘴慢慢变圆：“唐小姐，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你比师太还深刻！”

“这就深刻了？蓝宝，你的评价好廉价。”明明重新打开书，“请记住我的角色，我只是你的话务员，帮你预约你男神的见面时间。到年底我都会比较忙，就下周周末吧，我帮你打电话约他出来——不过我得说下前提啊，我不保证他一定肯赏脸。”

“好啦，我是那样人嘛？！肯定不讹你。”蓝媚开心得坐下来，重新摆弄那台坦克一样慢吞吞的电脑。

周末的时光像是上了二倍速的播放器，总比上班时间过得快，令人舍不得在周日的晚上早早睡去，常常要拖到半夜以后——比如明明，每周最晚一天睡觉必然是在礼拜天。

自从章子涵公布了四季度和明年一季度的工作目标及任务分配后，整个部门都忙了起来，周一早晨的例会也调整到了下午上班前。章子涵不再关注每个人的考勤，部门的工作时间呈直线上升趋势，大家都自觉开始加班。

午睡、锻炼和蹓跶在周一的中午都各自默默取消，强撑着精神听老大的宣导。

“彩妆的汇报材料我们部门已经汇总上报，我个人认为是写得有水平有方向的，这次的报告唐明明完成得很好——田荷的意见非常有价值，最终呈现的水准我也非常认可。大家，鼓掌给她们鼓励。”说着带头鼓起掌来。会议室里的众人，互相递了递眼色，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是的，这位老大从来没有这样首肯过员工的工作，哪怕有一年陈升的产品拿了国内的一个行业大奖。明明与田荷相视停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想开口为自己得到的夸奖谦虚，却听章子涵继续讲下去。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整体上会了。为了推进进度，我请米迪提请总经理室同步召开党委会决议，这样就可以省下至少十天的决策时间。当天如果有意见下来的话，就可以启用供应商提供的样品和配方了。”他看着明明，“几家供应商都接触过了吧？潜在配方目前有几个？”

“老大，供应商都沟通过了，目前有四套产品配方，小样已经拿来了8个，分别有粉底液、口红、腮红和眼影的基础样品。”

“好，先请田荷都试用一下，方便的话，再分别找几个彩妆重度使用者都试试看。陈升，你要提供专业的意见，好吗？”章子涵看了看陈升，又转头看向明明，“后面的开发计划，你尽快出一下，有问题去请教米迪。好了，今天散会。”

还没走出会议室，明明拍了拍米迪的手背，用眼神示意她留一下。“好米迪，老大刚刚说的开发计划，你这有现成的可以给我参考一下吗？”

“都是单品的，你要我给你一份吧。你这是一套产品的，想必是需要更周全一些。”米迪皱了皱眉，捶了一下明明的手臂，“老大也真是的，让你一个人单挑这个项目，我估摸着他自己都没底呢，也好意思难为你这个小姑娘。我说你怎么没轻没重就接下来了？没看人家陈老师都没吭声？”

“哎……”明明不免感觉有点尴尬，“陈老师和钱老师都有项目在手上……我们部门就这几个人，你说呢？”

“你啊，太好说话了。”米迪沉吟半刻，抓住明明的手臂，“有空吗？周三把我男朋友介绍给你认识，他说周三要约一个大拿，也是做研发的，你一起来吧？”

“啊？”明明一下子脑子没转过来，“你男朋友？是那天在酒吧认识的那个人吗？”

“嗯。”米迪害羞地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正不知所措地碾着地面光洁的大理石。

“不太方便吧？我都不认识。”明明想推却。

“见见不就认识了嘛！去啊，听说他朋友是很出名的工程师，你去认识一下也好啊。”

“我家里有点事，还不好说周三有没有时间能空出来，明天下班前我跟你确定行吗？”想要拒绝，但又觉得放弃认识高手的机会有点可惜。

“那行。”米迪甜甜一笑，“我等你消息。”

米迪扭着胯离开了会议室，说不上哪里不太对，也许是一日比一日重视自己的妆容，也许是一日比一日爱穿贴身显曲线的衣裙，也许是一日比一日奥妙的日程安排。是在办公室天天可以看见的米迪，又是日渐生疏的米迪。

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会议记录一条条重新看起来，明明的眉头蹙得紧紧。

“明明姐，今天会上说的几个样品，是不是要试用啊？”田荷猫着身子小声在耳边问。

“瞧我，都忘了跟你提这事。”明明呼了口气，揉揉酸胀的双眼，拉开抽屉取出上周收到的样品，“我们部门都没有开发过彩妆产品，刚好最近一直在接触的几家供应商，有成熟的配方和样品，就给我寄了几个。需求都没有谈过，也不好说可以对标市场上什么档次的产品。你先拿去看看，方便的话，明天安排现场试用看看，找几个同事一起测。”

接过这几个或透明或白色的小盒子，田荷很开心得笑起来，“好的呀，那我明天带几个产品过来试。”

看明明还在看笔记本，田荷很懂事地说：“那我先回去，明明姐，你有什么事随时喊我吧。”拿着样品轻手轻脚走了。

转过头看田荷回去，明明出了会儿神，重又低头开始写工作计划。

一下午功夫，给供应商打了几个电话，照着米迪给的参考文档写完开发计划，去实验室抓住同样忙得焦头烂额的钱一多请教几个供应商提过来的新配方概念，已经又是华灯初上的光景。

叹一口气，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胃隐隐抽起来，是饿得太厉害了。

收拾完桌面，给蓝媚发了条消息：蓝宝，家里还有馄饨吗？

已经空荡荡的走廊传来“嗒嗒嗒”的高跟鞋声，声音朝办公室越来越近，还会是谁这么晚过来？

拎起椅背上的薄外套穿起来，手机屏幕闪了一下，蓝媚的消息进来了：我吃完了哦，今天做了菜饭，留了给你的。

微笑。

生活中多了一个同伴，是鲜少的经历。

记得上大学时住宿，连内裤都需要挨着晾晒，上班后第一天自己住这间房，关了门闭眼躺在床上，那种敞亮的自由让人居然学会了洗澡的时候唱歌。

如今生活里多了蓝媚，好像也不是很糟糕哦？至少，加班的晚上回去打开门，屋子里有热气腾腾的生活气息，间或还有人可以帮自己烧好用来喝的开水，做好简单的晚饭。

“我现在下班啦，马上回去吃。”消息发出去，明明挽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