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住下了（2/2）

“我一定忘了跟你说我是做什么的。你要什么？我看看我有没有适合你用的。”

“怎么着也得有水乳，洁面，精华液和防晒吧，别的先不讲究，等有机会了再说。”蓝媚有点不自在地开口，小脸垮着。

“我那都有，走吧，先省点钱。从今天起我可是你房东了，得督促你好好省钱，不要拖欠房租。”明明一推手推车，扬了扬头发，示意蓝媚跟上去排队结账。

“别呀，我脸过敏了怎么办？”蓝媚急急过来拉住推车，做最后的努力，“你那堆瓶瓶罐罐我可闹不清楚，涂错了怎么办？”这个年纪的姑娘，正是要好看的时候，简直不能想象裸着一张脸擦错东西而过敏的惨，那简直比丢钱包还让人心痛。

“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好不好，这位大小姐？”明明继续往前推，“你要想化妆啊，我给你带点样品回来，估计比你买的好得多的多。”

“真的吗？你夹带出来算不算偷？”蓝媚有点不可置信。

“我的大小姐，我做研发也要自己用的好不好？”明明忍住一走了之的念头，好好解释。

明天米迪一定会以为自己撞邪了。明明想。

结账通道人潮涌动，虽然线上购物已经非常普及，还是有许多人喜欢看得见摸得着比一比。

明明一样一样将东西放在结账处的传送带上，看收银员一件一件扫码，内心默默对比自己记得的价格有没有错。

“您好，一共189.6元。”收银员是个年轻的梳着厚厚刘海的姑娘，操一口带着东北味的普通话。

明明准备掏信用卡付款，却被蓝媚压住掏卡的手。“都是因为我来住添的东西，怎么能让你买单。再说了，我的卡是我爸的副卡，让资本家给咱们买单。”蓝媚贼兮兮笑起来，本没有酒窝的脸颊平白因为过于上翘的嘴角荡起了一个小小的窝。

豪气地掏出钱包里的卡递给收银员，东北姑娘麻溜地处理完首款，将小票递给蓝媚签字。

明明微笑看着蓝媚耍宝，将东西一件件收到环保袋里装起来。

“糟了糟了糟了！我溜出来这几天，我爸都没联系我，今天我一刷卡他就会知道我在哪里了，”蓝媚突然想起来虽然洋洋得意刷了资本家的卡，却也将自己的行踪暴露无疑。

“他会怎么样？”明明问。

“还能怎么样……也就是把我卡冻起来，让我求他呗！”蓝媚哀叹舨哭诉，两手捧住自己的脸，“我怎么这么笨，不多带点现金！猪脑子嘛！”

不由分说，她拉了拉明明的手，“我们快走。”

“你爸又不是超人，能现在出现把你逮回去吗？大不了跟他道个歉，毕竟是你爸爸，还能怎么你呢？”

“你不了解他，我要是回去求他，他会逼我的！兴许逼我出国去，往哪个穷山恶水的村子里一扔，再给我找个人嫁了。”蓝媚快哭出来了。

“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你反正暴露行踪了，索性快点用卡提点现金，这张卡就别再用了。”明明想了想，用自己贫瘠的金融知识给出了建议。

“乖明明，关键时刻，还是女人比男人靠得住！”蓝媚拉着明明奔向收银台外面的取款机。

插卡，输密码，取现。蓝媚取出来两万。

“单日限额两万！我怎么这么傻，干嘛设这么低的取现额度！”蓝媚一边捶自己脑袋一边攻击自己的智商，低声控诉。

“好啦，两万够花很久的了，你明天要不要再试试看？”明明将蓝媚手里的现金塞进她的双肩包，将包调转方向背在她胸前。

“不行的，估计我爸很快就会把卡冻结。我就这两万块了，明明。”最后的声音出来，已经带了抽泣的鼻音。

“其实我真不觉得你们父女之间有多大的问题，无非是他打乱了你恋爱的节奏，这个，总可以沟通的吧？还有你妈呢？她怎么不调解一下你们之间的问题？”

“我妈在我初中的时候过世了。”蓝媚的眼睛里雾蒙蒙的，“我爸做任何事情都是按照自己想法来，这次我出走，说了不回家的。”

“所以，你不想丢脸？”

“我不会主动回去，至少不会自己主动回去。”蓝媚眼睛已经开始泛红，努力控制压得紧紧的嗓门。

二十多岁，还学不会跟被市井生活千锤百炼的中年人和谐相处，处处是薄得弹指即破的自尊心。恨不得全世界来呵护自己的风花雪月。

每人拎着两大袋东西走路，起先蓝媚还自在轻松，渐渐跟不上明明的步伐，待到回到小区需要爬楼上去的时候，蓝媚摈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散去，她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大口喘气，手连连拂去额头的汗，揉了揉被马夹袋勒出红痕的手掌和虎口：“我得歇会儿了明明，咱们租个电梯房你看好不好，我出70%你出30%？”

“30%我也租不起。让我提醒你一下，这位大小姐，你统共的资产现在就20000块钱，也就够租你理想中的房子两个月，别忘了你还穿着我的裙子哈。”明明将嘴角朝她身上的格子连衣裙努了努。

蓝媚将手架在腿上，扶住额头大叹一口气“唉！你说我是水逆么我，这辈子最狼狈就现在了。”

“有阴影就有阳光，大小姐啊，你觉得最狼狈的状态却是我的常态呢。再说了，这不算什么，至少我们有房子住，有东西吃，有衣服穿，还有工作可以做。”明明拎着东西往上走，“觉得累啊，是你缺乏锻炼，明天早上跟我去跑步吧。”

蓝媚在明明看不到的角度将眼角涌出来的眼泪擦掉，低下头拎起袋子跟上去。

夏末的黄昏，在一日中最惬意的时分穿过四邻隔着大门飘出来的私语声，蓝媚头一次觉得自己真切地活着，脚下踏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