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清甜的童话（1/2）

第一节

玛格丽特的鸡味饼干

食材：全麦粉2杯，面粉1杯，奶粉1/4杯，干酵母1汤匙，温水1/4杯，鸡汤1杯。

做法：

●将全麦粉和奶粉置于碗中混合均匀。

●在小碗内将酵母溶于温水。

●将鸡汤和酵母水加入粉类材料内，揉成面团。

●将面团擀开约0.5厘米厚，印出骨头形状，放在油纸上。

●放入已预热160度的烤箱内，烤约20分钟左右。

鸡汤：将500克鸡骨放入汤煲，注入清水至刚没过鸡骨，煮沸后以慢火煮2-3小时。

上帝创造了人类，看到人类如此弱小孤单，便为人类创造了狗。

玛格丽特来自星星。没有人知道她的年龄。刚把她带回家的时候，我很想回到她的过去，看看她的亲生父母，她出生的地方，她的兄弟姐妹。很想知道她曾经的主人们是否爱她，还有她独自漂泊时吃的那些苦。

玛格丽特瘫痪好几年了，仍然顽强地活着，在坚持中一天天老去。那么多的睡眠，像婴儿一样。惭惭地她的脸蛋不再圆圆，四肢不再胖胖，脊背弯曲，胸骨变形。暗涩的黑色和白色，毛发不再像从前那样，白得雪白，黑得精神抖擞。连多转动几次眼睛，多舔几下舌头，都会觉得累。我们从未想过放弃，她又是那么依恋我们。都舍不得放手。

她曾经像马儿一样奔跑。野草碎花没过她强壮的四肢，风吹起它黑白的毛发，耳朵上下翻飞，憨态可掬。

不再奔跑的玛格丽特沉默得像条鱼。如果把她放进河里，她一定会变成一条鱼。后腿合并成鱼尾，前腿变成鱼鳍，欢快地扭动着身体，随性自在地游向大海，成为人鱼公主的可爱小邻居。

我不再给她拍照。照片就是要留住最美最好的时候，她又是那么爱美的妹妹。所以只是偶尔画画她的样子。画画不必像拍照那样写实，有神在，一样可以很美。曾经有个小女孩这样描述过玛格丽特：这只狗狗没有眼睛。所以我的画里，玛格丽特鱼是没有眼睛的——其实她有一双非常美的大眼睛，让我羡慕的长长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眼神，多数时候沉静略带忧郁，每次的眼光闪动都饱含深意。因为她的刘海太长太浓密，把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遮盖住了。至于胖脸蛋两边的两个小点，那是她的两颗黑雀斑，在雪白的脸蛋上竟比眼睛还要明显。那不是她的眼睛好不好。

我也会画她不是鱼的可爱模样。静静地睡成趴趴熊的姿式。

在我们眼里，她一直都是刚到我们家时那个漂亮温柔的小妹妹，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气。

玛格丽特偶尔也会抬起头，摇摇尾巴，表示她喜欢我们，高兴有我们的陪伴。自从瘫痪以后，她比以往更害怕独处，更渴望得到关爱。她确实也得到了。玛格丽特是条幸运的鱼。

她也是一条喜欢我做的面包，鸡味小饼干，喜欢用蛋糕叉吃蛋糕的幸福的鱼。虽然不能再去看外面的世界，但她对食物的热情从末有过丝毫的衰减。她那么执着于口舌之欲，以至于我们不得不把它放在离食物最近的地方：厨房里，餐桌下面，让她在第一时间看到刚刚装上餐盘的，冒着热气的食物。她会激动不已地翕动湿湿的小黑鼻头，试图闻到香味，然后艰难地抬起着——用勉强连辍在躯干上的前肢支撑住身体的重量——大口大口地吞咽，不时发时呜呜的满足的声音。我能感受到她费力支撑着身体的那种痛。常常吃到半截就体力耗尽，不得不趴下来休息。很快又顽强地抬起头继续大口大口地吞咽，孱病变形的前肢费力地支撑住身体……

如果狗狗会写遗嘱，你觉得它会写些什么？我爱主人——这句是必须的。我留下的东西不多——这也是真的，有谁的遗产会比它们更少：一条狗链，一个食盆，一个咬起来能发出吱吱怪声的球形玩具，一个带软垫的藤条窝篮，幸运的还会有几件衣服——不可能更多了！我想把这些东西留给主人新领养的狗狗用——我不是小气狗啦！有它作伴，主人就不会因为失去我太过悲伤。

苟且偷生？狗且偷生！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要努力活下去，为了主人的爱，也为了美食！

这些年来是我在陪伴她，还是她在陪伴我？很难说得清楚。我照顾着她，她那么无助弱小，温暖柔软的胸膛却总能她给予我力量。我常常把头深深埋进去，感受着她的呼吸，心跳的声音，宽厚的爱和不舍……她教会我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我变得更加热爱烹饪，更乐于沉浸在美食带来的简单快乐之中。

我没有希望她能重新站起来。老人的世界里最缺少的就是希望，全是回忆。只有珍惜拥有彼此的每分每秒，直到有一天她真的变成一条鱼，回到她的童话大海，永远游出我们的世界。希望到了那一天，我已经变得足够坚强。

想让她喜欢你，很简单的，只要你递给她几块用爱做成的美味鸡味饼干。

第二节

这无疑是迄今为止我读到过的，姑姑写的最长的一篇博文了。一提起心爱的狗狗，就有太多的话想说。姑姑果然是我的亲姑姑。

平生第一次做狗狗饼干。那样简单，只一次就做成功了。给玛格丽特送去过几次，每次她都爱得不行，狗狗们真的很容易满足。

在那晚发表的一篇博文《狗狗最爱的零食：鸡汁小饼干》末尾，我发起一个投票话题：

如果你心爱的狗狗，因为疾病和衰老全身瘫痪，无法治愈，兽医宣布它的生命只剩不到两年的时间，你会选择：

1、建议安乐死。主人可以省去很多麻烦，狗狗也减少了痛苦。有苦而不能言，对它来说太折磨。

2、借口工作家事繁忙，还像照顾一只健康狗狗那样，只提供简单饮食，处理便溺，直到它自然死亡；

3、辞去工作，放弃娱乐，远离爱情，宅在家里专心照顾狗狗：陪伴它，不时和它说话；给它做营养餐，马萨其（按摩）；设法让它顺利便溺又不至于弄脏身体；每天给它用温水擦拭裸露处，翻身不下二十次；每三天换一次睡垫；每月理毛一次，洗澡一次。

几天后，结果出来了：选择1的占49%，选择2的占50%，选择3的占1%。

那篇博文还收获了近百条评论。除去那些充斥网络暴力的无来由的辱骂，没有主见的人云亦云，以及纯浪费时间的灌水，甚至小广告，我把其中几个有代表性的观点摘取出来。

无心快语：无聊！

风帆：人都顾不过来，还全职照顾一只狗狗？直接安乐——选3的人一定是疯了！

忘忧草：就让它自生自灭吧，也算仁至义尽了。

吾德：你这叫玩物丧志知道吗，玩物丧志！父母生你养你，国家培养你，好不容易学业有成，你没想过要回报社会，回报父母，还要辞去有前途的工作，回老家去照顾一条狗！你对得起谁！

倔强的英伦玫瑰：从一个人对待宠物的态度，就能看出他以后对待亲人和朋友的态度。

天使下凡尘：狗狗也是亲人，她那么爱你，对你忠心不二，把自己一生的时光都贡献给了你，当它病弱老去，自然要陪伴照顾。只是为它辞工作，不娱乐，不交朋友有点太过了吧。

阳光不锈：有时间有精力，为什么不用来照顾老人？人和狗相比，哪个重要一目了然，不要本末倒置了啊！

遗忘的海洋：选3的人就服你！我曾经照顾过亲戚家里的一位老人，算是有了亲身经历。活儿累点苦点脏点都不怕，问题是他后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尖酸刻薄，动不动就骂人，骂得那个难听啊，不堪入耳！喂他吃饭的时候，他一不高兴就把饭菜掀翻，碗碟摔烂。有几次甚至把尿盆扣在我身上……气得我无数次想扭头就走，再也不回去了！到后来似乎灵魂已经离开了他的躯体，他已经不再是从前我熟悉的，喜欢的那个人，只是一堆慢慢发臭腐烂的肉……

露露女神也上面凑热闹：亲爱的，你这玩的又是哪一出！到处找不到你，难道真的找个了神仙洞府闭关修炼了吗？

杰米还没有死心：你的小狗生病了吗？别担心，我能照顾好它。我也能照顾好它的主人！

勤耕雨读（妈妈的网名）：越来越离谱了啊！你要再发表这种奇谈怪论，小心我飞过去捉你回家。我豁出去请假一次！此处省略发怒表情一长串。

第三节

艾米莉·狄更森有卡洛。年青的维多利亚有达西。夏洛克·福尔摩斯有红胡子。

我曾经养过六只小狗。每一只的样子我都清楚记得。

森森是只白色的京吧串，小时候像雪球一样粉琢可爱。可惜漂亮的森森智商不高。它不记得主人，谁都可以轻易地把它领回家里。不会看家，只怕家里进了贼，它也会冲贼摆尾巴。更不认得回家的路。终于有一天，它偷偷跑出家门，再也没回来。我在电线杆上张贴广告，四处奔走，寻找几天无果后放弃了。

辉辉——似乎是京吧和蝴蝶犬的混血，一张尖尖的小黑脸显得很滑稽。它的精力非常旺盛，每天围着沙发不停转圈疯跑，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留下体味。如果家里来了穿着花裙子的年轻女孩，它就围着花裙子疯狂转圈，一副荷尔蒙爆棚的衰样。一年多后，它那多血质的性格让我忍无可忍，就把它送给了同事。辞去公司的工作后，我和那位同事中断了联系，从此再没有辉辉的消息。

点点是条个子很小很小的吉娃娃，小到用两只手掌就可以将它完全握住。正是这个原因，我经常把它捧在掌心里把玩。结果它从我手里滑脱，从高处掉下两次，两次都被摔得深度晕迷。不到一岁就感染犬瘟热夭折了。记得它发病的时候非常痛苦……我把它葬在一棵千年柏下面。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亡。那么沉默，无声无息，让人伤心欲绝。刚开始的那几天我非常想它，每天都到那棵千年柏下面发呆，晚上迟迟无法入睡，想象着树林深遂黑暗松涛涌动，无数幽冷的灵魂徘徊游荡，寒风凄厉传递着他们呼唤亲人的声音……有一天我还带去一串葡萄，放在它小小的墓前。第二天再去时，看见那串葡萄上有被动物咬过的孔洞，周围的泥地上有鸟的爪印。后来隔三差五地去一次。慢慢地，就很少去了。

直到现在我仍说不清bb到底属于什么品种。白色短毛上布满黑色斑点，让我见它第一眼时误以为是只斑点狗，但它长大后又只有京吧大小。它非常聪明。如果不小心在人流中与我走散，它会自己跑去我们的老地方等我。非常喜欢自由，每天都吵着闹着要出去玩，一出去就消失在灌木丛里。我只好为它系上铃铛。于是整个院子都回响着叮叮铛铛的声音。它又非常独立，不愿意被我当宠物一般抚摸搂抱。它会站在窗前眺望车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只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我很爱它。它走的那天我在公司上班，满园的牡丹突然开了，美得很不真实。我走在花丛里，闻着花香，触摸着娇嫩的花瓣，觉得在梦里，在画里，在电影里。很快我就知道，这不是奇迹，而是一种征兆。bb走了，就在四月二十八日那天。牡丹突然惊艳地盛开。

为了填补失去bb的空虚，我匆匆忙忙地领养了臭臭和球球。之前它们已经出场露过面了：两条全身长满棕色卷毛的泰迪狗狗，喜欢玩“挖地雷”和扔球捡球游戏。几个月之后，我借口要出差，把它们扔给了妈妈。妈妈有洁癖，也不喜欢狗狗。但她咬牙接受了，她担心养狗会妨碍我交男朋友。伟大的妈妈！到现在为止，臭臭和球球的生活还算舒适惬意。

我是个不称职的主人。但它们不会怪我。血液里流淌的忠诚和纯良的天性，决定了它们心里除了爱，还是爱。

有一天我来到点点的千头柏下面。那里野草深茂，到处是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你们都是我爱的宝贝。不过我已经明白了，死亡是生活的一部分。每天都有鲜花盛开，每天都有花朵凋谢。或者盛开的同时，就在凋谢。亦或者，盛开就是凋谢了。至少我们快乐过，再把回忆珍藏。

我相信，当我上天堂的时候，最早出来迎接我的，一定是我的那些狗狗们。

我频繁地回到姑姑的生活，选项3中的那些事情，都是我亲眼所见。她用很多的时间来陪伴玛格丽特，不时和它说话，逗它开心；给它做营养餐，马萨其；设法让它顺利便溺又不至于弄脏身体；每天给它用温水擦拭裸露处，翻身不下二十次；每三天换一次睡垫；每月理毛一次，洗澡一次……

即使在爷爷奶奶去世之后的三年时间里，她仍然对玛格丽物不离不弃，没有离开村子，平淡生活，不谈爱情。

得到姑姑精心照顾的玛格丽特，并没有像兽医断言的那样，活不过两年的时间。她顽强地活了很多年，即使是只健康的狗狗，只怕也不比她更长寿些。

我也看到了玛格丽特离开时，姑姑脸上的眼泪……

第四节

玛格丽特离开的那一天，满院子的蔷薇集体凋谢。在遥远的地方，有一朵牡丹却为它而开。我抬头望着天空，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掉下来了……心情却没有变得很糟。也许我真的已经变得足够坚强？

她解脱了，你也解脱了。流浪者安慰我说。你们曾经拥有过彼此，在一起幸福地生活过，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