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红尘翻滚 (8000+)(2/2)
蒋卫一开始还推辞,但实在困得不行,又打了一声哈欠才勉强应下来:“那少爷,我就在门口的长椅上眯一会儿,要是有事您就喊一声。”
“知道了,出去吧”任平生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可待蒋卫走到一半,他又忍不住叫住他。
“等下,顾胭容呢?”
“……”蒋卫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顿了一会儿才说:“顾小姐回去了,找她有事吗?”
“没事,走吧!”
蒋卫“哦”了一声,打着哈欠开门出去。
房间里再次剩下任平生一个人,思维越发清醒,药性全部过去了,开始疼得他一阵阵出冷汗。
疼也就算了,这点疼痛他还受得了,关键是他上半身动不了,只能干躺着发愣,这才是最大的折磨,简直是“生不如死”。
就在他“饱受折磨”折磨之际,感觉那扇虚掩的房门似乎从外面被人推开了一些,先是一条缝,继而越开越大,随之一道身影闪进来,闷着头,弓着背,手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嘘…”顾胭容成功偷溜进病房,闭着眼睛靠在门背上吁气,结果一转身便看到床上的任平生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吓得她差点叫出声音来。
“你怎么醒了?干嘛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吓死人了。”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溜进来,做贼吗?”
“不是,嘘…”顾胭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手指了指门外:“蒋卫在门口看着呢,不过他睡着了,所以我才能偷偷溜进来。”
“怎么你怕蒋卫?难道他看到你进来会吃了你?”
“倒也不是。”顾胭容抱着怀里的东西走到床边,拧开床头灯,嘴角苦涩抿了抿:“只是我感觉蒋卫不喜欢我,更何况现在还没到医院的探视时间,所以我才偷偷摸摸进来。”
顾胭容说着便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宝贝放到床头桌上,双层保温壶,打开,热气腾腾的粥和菜。
“我知道医院的东西你肯定不愿意吃,所以我回丁香苑给你熬了一点粥。”
顾胭容的语速
有些快,说完也不看任平生,只是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一圈圈解下来。
围巾下是一张被夜风吹得通红的脸,混着床头晕黄的灯光和保温盒里散出的热气,精致的五官都模糊掉了,只留给任平生一个大致的轮廓。
真是让他不省心的丫头啊!
任平生睨了一眼保温盒里的粥,淡淡看向顾胭容,问:“你回去就为了给我熬粥?”
“嗯,想着你醒了肯定会饿,所以就回去先熬了一点出来。”顾胭容很认真地回答,见任平生脸色阴着,赶紧又补充:“不过不光有粥哦,我还做了小菜,可惜厨房里也没什么新鲜食材了,只能随便拍了两根黄瓜,你先将就着对付一顿吧,午饭你告诉我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了再送来。”
她说完还傻乎乎地咯咯笑了几声。
任平生见她这副模样真是又气又恼,直接冷冷盯着她,说:“手,给我!”
“什么?什么手?”她还装傻充愣。
任平生一个白眼剐过去,顾胭容知道躲不了了,只能将一直放在背后的左手伸出去。
先前包扎好的纱布已经明显浸过水,打结的地方似乎被她剪开过,甚至有的地方已经隐隐泛出血迹。
“不想跳舞了?知不知道伤口不能碰水?就为了熬碗粥,丁香苑的下人都死光了?”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嘴巴毒得顾胭容都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半蹲下去昧着笑说:“深更半夜的,阿姨都睡了,我不好意思去把她叫醒,所以只能自己熬粥,不过我保证,下不为例!”
“你保证?你的保证向来不作数!这两年你管理流岚沉,祸也没少闯,人也没少得罪,你真以为是你能耐吗?其实一个个的都是阿宽在背后帮你摆平!就像昨晚那事一样,如果我当时没有正好在子夜,聂展华那一凳子敲下去,你打算后半身在轮椅上过吗?”
任平生想想还是觉得后怕,一面恼火聂展华居然敢动他的女人,一面又气顾胭容不知死活。
可是气归气,他最后还是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就那么短暂的一刹那,凳脚砸过来,后背疼到差点不能呼吸,可下一秒发现顾胭容被自己好好地护在怀里,那感觉像什么?
像是山雨倾倒而来,他却觉心口春风十里。
而顾胭容呢?
顾胭容憋了一晚上的内疚,忐忑,恐惧,终于在听到任平生这么责备她的时候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四年,两人频频交手,他像毒蛇一样咬过她很多次,却从未像今天这般觉得他那些冰冷的话语竟能如此暖人心。
“任平生,我知道这几年你容忍了我很多事,我也知道自己这一身臭脾气经常给你惹事,但是我真的从没想过你会替我挡那一下,当时聂展华骂我妈,你知道的,别人怎么骂我都行,但是绝对不能骂我妈,所以我一时没控制住就顶了他几句……”顾胭容蹲在他床前试图解释,结果话没讲完,又开始哽咽起来。
任平生觉得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能耐了,三言两语就能把他的心都说碎掉。
“行了行了,算我怕你,好端端地又哭什么?”他想去拉她的手,结果手臂一抬,腰就疼得厉害。
顾胭容仍旧低着头,眼泪越积越多,反正横竖都憋不回去。
以前天大的委屈她也能把心酸和眼泪往肚子里吞,可自从经历季琳的事情后,顾胭容感觉自己的意志力越来越薄弱,在任平生面前简直毫无抵御之力,心思一动就能哭。
“对不起,任平生,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反正她这眼泪也憋不回去了,千言万语都堵在一起,话也说不下去,只知道哭。
任平生咬牙侧了侧身,也顾不上腰间锥心的疼,直接将顾胭容一把扯了过去。
“能不能不哭了,算我错了,我也不过是因为担心你才多说了你几句!这两年在流岚沉练的胆子都到哪里去了?还是这么怕我?”
“没…有…”顾胭容听到这话反而埋在他肩膀上哭得愈发厉害。
“没有什么?”任平生又问。
“没有练出什么胆子!很多时候我都是装出来的,客人太难缠,喝了酒,那些臭男人对我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有手里带的那些姑娘,看着个个乖顺,暗地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我稍稍弱一些就会被她们吞进去……任平生,你把我带到这一行,给我权利,给我身份,可是你没有教我怎么应付他们…”
红尘翻滚,俗世扰人,她用24岁的年纪独自面对这些肮脏苟且的人事,独撑这么多年,终于在这不适当的夜晚,像疲惫的小狮一样伏在任平生肩膀说出这些委屈。
任平生忍着腰间的剧痛,侧着身子,感受怀里的人开始慢慢颤抖,哭声浮起,他却连伸手替她拢一拢肩膀的勇气都没有。
四年,她受多少苦,他便有多少罪!
是他把她拉进这妖魔横行的圈子,纸醉金迷,长夜笙箫,强颜欢笑。
就算他给她流岚沉老板的身份又如何,就算他将她捧到最高处又如何,就算他在她身边安排一个阿宽又如何,这些年她受的委屈和心酸,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当看不到罢了。
“容儿,对不起,都怪我!”
“我怪你什么?是我自己命不好,相反我应该感激你,如果四年前没有遇见你,可能我现在过得更糟。”
顾胭容今天算是掏了心窝子,慢慢抬头,用那双哭得晶莹水亮的眼眸望着任平生。
任平生闭起眼睛,将她的头又柔柔揽到自己胸口。
“傻瓜,有些话别说得太早,或许有天你会后悔四年前遇到我!”
什么叫一语成籖啊!
在不久的将来,顾胭容真的把这句话还给了任平生:“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别让我遇见你!你大可直接杀了我,总好过现在这样一刀刀割!”
但是最难求的便是“早知道”,他把头开错了,后面怎么走都是错!
顾胭容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好像她在任平生怀里哭累了,便开始讲她小时候的事,在苏州的事,还有叶良潮和顾嬅的事,渐渐讲累了,她便枕在任平生的一侧手臂上睡着了。
任平生却一点都没有睡意,身子虚发,但脑子里格外清醒,便睁着眼盯着顾胭容看。
这丫头跟了他四年,但这却是任平生第一次认真地端详她的模样。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眼见她,不是在帝尊的包厢,而是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是他找人偷.拍的,在顾胭容舞蹈学院的练功房。
她当时应该是在排练,独舞,穿着宽大的黑t,下摆束在紧身短裤里面,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腿。
夕阳的余晖撒进落地窗,练功房里一片金黄,她便在那金黄的余晖中提臀,摆肩,一个侧身转过来,正脸朝向镜头,黑发绑成髻,饱满的额头,沾着汗水的鼻尖……那样灵动的顾胭容,像一朵傲人的莲。
最后窗外的偷.拍者按下快门,定格,事情便一下子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
现在的顾胭容已经褪去当年的青涩,不再是莲,而是美艳却又带着刺的玫瑰,可是任平生知道,她不再灵动,不再傲人。
她枯了,死了,已经很多年不跳舞,夜夜在流岚沉伺候那些客人,辗转逢迎,渐渐就修成现在这副模样。
任平生尝试着又将身体侧过去一点,这样才能更贴近睡梦中的顾胭容。
“容儿,如果有天你知道真相,会不会离开我?”他自言自语,却很快又觉得窒息。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真相,他要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一个四年,再一个四年。
所以任平生觉得,很多事发展到现在,自己必须作出抉择了。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自我欺骗了四年,一直以报仇为名将顾胭容圈在身边,可他其实早就身心俱陷。
他也逃避了四年,以为一直对季琳不离不弃便可抵制顾胭容在他心中日益增长的分量,可现在季琳死了,他也没把这丫头怎么样,所以答案可想而知,他舍不得让她死,舍不得让她走,说穿了是舍不得让自己过没有她的日子!
“容儿,一命抵一命,我们之间能不能就这么两清了?以后我什么都依着你,只求你能够一直在我身边,行不行?”
任平生喃喃在她耳边问出声,手臂上的顾胭容动了动,却没有醒,他微微笑着,收了收手臂,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胸口。
抱得如此紧,他才觉得心里踏实一点。
可惜往往事与愿违,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错了,往后只能错上加错。
顾胭容那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临近中午,还是被门外的说话声音吵醒,朦胧间似乎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过来,她瞬间睁开眼,回头,身后齐刷刷站了一圈“门神”。
黑西装,黑皮鞋,异口同声躬身喊:“少爷!”
我了个去!
顾胭容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坐起来,流着哈喇子站到一旁。
床上的任平生早就醒了,正靠在床上看杂志,见顾胭容被吵醒,他很是不悦,皱着眉头问:“谁让你们进来的?不是让你们守在门口吗?”
“昶爷的飞机落地了,那边打来电话,二十分钟后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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