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梦里梦外(6)(2/2)
走着走着,女孩的头就靠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脖子的手也松开了,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呼出的气息轻轻的抚着他的颈脖,痒痒的。
她睡着了。
男孩好想就这样背着她,走到天荒地老。
人生的道路漫漫长,身边的风景无数,可是,他只想和她一起,看遍这人生漫漫的风景。
我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好像自己被放到了床上,因为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还在山上,哪来的床,于是嗤笑自己肯定是在梦里。
可是梦境很真实,很温暖,我裹紧了被子,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原来弯曲的手和脚,得到了彻底的放松,鼻子哼了哼,继续睡。
然后感觉有人用药水轻轻的揉着我受伤的脚踝,凉凉的,有点点疼,但很舒服。
我在意识涣散之间,心忽然一紧,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让我猝不及防。
我这是在哪里?
是地狱的尽头?
此时的我,站在两座山的荒凉峡谷之间,迎着呼呼的北风,夕阳残血,天地之间一片肃杀苍凉,恐怖惊魂。
我惊恐的捂住了嘴巴,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让我剧烈的呕吐起来,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直到只能吐出酸水,无物可吐。
我带着惊恐无措的神情,仿佛就站在地狱里,望着硝烟弥漫的战场,满地的尸体,一个叠着一个,鲜红的血,染红了这方圆几里的土地,空气中充斥着浓烈刺鼻的火药味和恶臭萦绕的血腥味。
身着土黄和绿色两种军装的两队人马,就在刚刚,就在这荒凉的山谷间,为争夺这个峡谷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进行着无情的厮杀与较量。
直至拼尽了最后一滴血。
头顶上盘旋已久的一群黑乌鸦,呱呱呱的叫着,然后落了下来,落在了一具具伤痕累累流血而亡的尸体上,那尖尖的鸟嘴,一口一口的啄着尸体,开始了它们美味的晚餐。
此情此景,我喉咙里又是一阵泛酸,蹲在旁边又吐了起来,却只是干呕着,什么也吐不出来。
呕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了,眼泪哇哇的流,这里太恐怖了,我要回家,李萧辰,你在哪里?
快带我回家。
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父亲母亲,而是那个我常常和他吵架,和他怼,有时甚至恨他的恨得牙痒痒的男孩。
他不知道去哪里了,把我孤零零的丢在这么个地狱里,我看见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正往这边赶来,浑身瑟瑟发抖的缩成了一团。
我连哭都不敢哭,只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我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尽所能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要让那些索命的小鬼发现。
这时,一个恐怖的声音传来,仿佛是来自地狱里的声音,划破这静静的暮色,划破这静静的天空,划破这荒郊的野林,悲怆绝望,声嘶力竭,足以惊天动,泣鬼神。
“啊——”
它在刹那间,把这人间地狱可怕的宁静撕得粉碎。
“将军!将军,你醒醒,醒醒!你不能丢下我啊——将军!”
“啊——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久久的在山谷中回荡,震耳欲聋的充斥着每一个缝隙,就像那一个一个的阴魂,在山谷间徘徊着不肯离去。
我被吓得瑟瑟发抖,听着那哭喊声,眼泪也跟着流,心也跟着在滴血。
这是怎样的一种痛,或许只有生离死别,痛到了极致,痛到了放弃生的希望,才会发出这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我筛糠一样的抖着身体,紧紧的捂住耳朵,闭上了眼睛。
定是某个冤魂,在控诉这人间的罪恶。
接着,声音又变成了呢喃低语,如泣如诉。
在这样的场景里,活着的人,会生出声音的物种,比死了的人更加可怕。
我只会一动不动的埋着头当鸵鸟,只求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不要发现我。
可是,丝丝缕缕的呢喃声,终究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当了半天鸵鸟之后,我终于抬起了头,寻着声音望过去,不远处,在一堆尸体的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女人,披头散发,满手满脸鲜红的血,也不知道,这些血究竟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女人不知是人是鬼,正趴在一具男人的尸体上竭嘶底里的恸哭,眼泪滑落满是鲜血的脸庞,在血红中留下了一道道泪痕。
在这望不到头,尸体遍野的荒郊野外,她或许是除了我之外唯一活着的人。
她或许是这场惨无人道的战争里剩下的唯一一个会哭会叫会说话的人。
唯一生还的人。
我小心翼翼的跨过那些地上的尸体,抖着腿,慢慢的走过去想把她扶起来,可是,没有用,我们,好像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我能看见她,她却看不到我,我伸出手,却无法触碰到她的身体,或许,我只是在梦中,而她闯入了我的梦境里。
“将军,将军。”
女人用手轻轻的擦拭着将军嘴角溢出来的血,喃喃的说:
“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我知道你累了,很累很累,就让你好好睡一会儿,就一会儿。然后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的眼泪一直的流,没有断过,眼神却是空洞的,茫然的。
女人低声哼哼的唱着歌,本来轻快的曲子,硬是唱出了心碎断肠的调子。
这人世间,再没有比生离死别更痛苦的事情。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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