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大江东去(1/2)
第九十三回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范昭见父亲迟迟答不上话,忍不住道:“皇上,臣以为,江淮盐业格局已久,各大既得利益集团盘根错节,根深叶茂,非一剂猛药可治。皇上有意改革江淮盐业,为天下百姓谋福,仁心昭昭。然而,此举势必触动各大既得利益集团的根本,江南经济恐突生变局,于朝廷不得,于百姓不利。”
乾隆呵呵一笑,道:“范昭,朕说过多次了,没有外人的时候,我就是你的‘老大’,不必拘礼。其实啊,老大知道你们范家有祖训:不入暴利行业。老大刚才那番话,只不过是想听听你们父子对江淮盐业的看法。”
新任太监总管李公公禀道:“皇上圣明。江淮盐业交由范家主营,足见皇恩浩荡,惠及万民。奴才以为,孝廉公所言,也在情理之中。皇上慎重考虑江淮盐业的变革,完成康熙皇帝和雍正皇帝的遗愿,是皇上的一片孝心哪!咱们做臣子的,不敢不为皇上尽力效力。”
李公公说的很圆滑,既巧妙维护了江淮盐商的利益,又让乾隆听得舒服顺心,还赞同了范昭的看法。
范昭心道:“孙嘉淦伪稿案一出,就有得老大(乾隆)头痛的了。你一个太监,以为皇上想做啥,就能做成啥?”
乾隆叹息一声,道:“皇上也有做不成的事啊。先皇在位时,曾对我说过,有时候当皇帝就得守着一个‘熬’字。十日前,朕去了江宁,拜祭帝王庙。帝王庙原是明太祖朱元璋最早建立,当时只供奉十六位帝王、三十七个陪臣。康熙六十年,圣祖皇帝谕旨:‘凡曾在位,除无道被弑亡国之主外,应尽入庙崇祀。’先皇秉承皇爷爷遗愿,将入祀人数增加到一百六十四位帝王、七十九个陪臣。朕以为,此举至大至公。朕登基后即将明朝建文帝入庙,牌位列于明太祖的牌位旁,朕追谥为‘恭闵惠皇帝’。明之所以亡国,是因为万历、天启皇帝不理朝政,以致法度废弛。崇祯皇帝继位时,国事已不可为,辛苦操劳十七年,最后选择以身殉国,维护了大明皇帝的尊严。”
乾隆对崇祯皇帝评价这么高,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外。
范昭轻咳一声,道:“自古世道兴衰皆是天意,历史上的功与过,最后都成了饭后茶余的谈资,而真正的仁人君子,却被俗人忽视了。我记得南宋词人王炎有一首南柯子,讲得是农民种地辛辛苦苦,这在宋词中十分罕见。官员能以农桑为本,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世道必兴!”
乾隆喜道:“范昭之言,甚合朕意。先皇在位时,常说‘农为天下之本务,而工贾皆其末也’。范昭,你可背得王炎所作之词《南柯子山冥云阴重》?
范昭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当然是记得的,但是眼见乾隆兴致甚浓,遂故意想了想,摇摇头,道:“老大,我只记得‘人间辛苦是三农’一句。”
乾隆见难倒范昭,心内欢喜,说句“朕还记得”,就将《山冥云阴重》完完整整背了下来:
山冥云阴重,天寒雨意浓。数枝幽艳湿啼红。莫为惜花惆怅对东风。
蓑笠朝朝出,沟塍处处通。人间辛苦是三农。要得一犁水足望年丰。
乾隆汉学深厚,背得一字不漏,不但范昭,就是范晔也佩服不已。乾隆出尽风头,又开始表演仁心仁德,叹道:“寻常墨客骚人,只知‘惜花惆怅’,似王炎这般怜农,少之又少啊。俗话说,家和万事兴。满汉是一家,朝野也是一家,得了这个‘和’字,何愁盛世不长久?”
李总管道:“皇上说的妙啊。一个‘和’字,就说尽了帝王大治之道。”
乾隆哈哈一笑,道:“范晔,朕皇爷爷赐匾‘善德人家’于范承德,朕皇父赐匾‘佳偶天成’于你,为的就是一个‘和’字。如今,朕驾临范家,还是为了一个‘和’字。范晔,从今儿起,大清皇族爱新觉罗氏与你江阴范氏一族和和气气,谋一个光明磊落,浩气长存,可好?”
范晔感动不已,跪下奏道:“草民沐浴皇恩,不敢稍时有忘。”
乾隆满面春风,双手扶起范晔,道:“范晔,你这句话不是朕要的,是江阴百姓,不,是江南百姓要的。朕希望你们范氏子孙能够世世代代记住你今天说的这句话。”
范昭明知道乾隆善于收买人心且不花成本,此时也颇为感动。
乾隆道:“范晔,朕现在要给皇爷爷的牌匾、皇父的牌匾上香。”
范晔应道:“已经准备好了。康熙皇帝、雍正皇帝的赐匾陈设在中堂。
乾隆步入中堂。范晔亲自点好檀香,交呈李总管,李总管再交给乾隆。乾隆接过檀香,恭恭敬敬将檀香插在香炉之中。
乾隆出了前堂,小李公公来报:“皇上,江苏学政刘院士和江阴县令刁骞等官员,在外候驾听旨。”乾隆道:“传江苏学政刘院士、江阴县令刁骞。”
小李公公在大门口高声传旨:“皇上有旨,江苏学政刘院士、江阴县令刁骞进府见驾。”
刘学政和刁县令进见。乾隆道:“范晔、范昭忠孝节义,不负阎应元后人。江阴三公忠义千古,浩气长存,朕令尔等修建江阴三公祠,以彰三公节操,扬我大清正道。”刘学政与刁县令叩谢皇恩。范晔感动的泪流满面,范昭眼眶也红红的。
此时,乾隆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浩气。乾隆暗道:“儒家讲‘内圣外王’,还真说对了。朕原本是为了笼络范晔父子,不想,自己居然被自己感动了。”
乾隆毕竟是一代雄主,当即平复心情,道:“范晔,范昭,朕还有一件事情,想听听你们父子的意见。”
范晔和范昭不明所以。范昭暗自嘀咕:“不会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要来损招了吧。”
乾隆道:“李玉,传孙嘉淦。”
范昭心一跳,心道:“孙嘉淦来了!这可是一位历史名人啊!三朝元老,朝廷重量级人物,一生也是几起几落,清朝历史上有名的能言谏臣。不过听老大(袁文)说,孙嘉淦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却是托他之名的一起假奏折,史称“伪稿案”。老大(乾隆)在孙嘉淦伪稿案前,算得上不失君子之风的皇帝。据老大(袁文)讲,孙嘉淦伪稿案爆发后,老大(乾隆)大为震怒,从此一改宽仁,下旨严查。两年后伪稿案结案,老大(乾隆)即兴起第一轮文字狱高潮,并严惩不法官吏,打击朋党势力。老大(乾隆)知晓为稿案,是在今年秋,现在孙嘉淦来了,不会是伪稿案就要爆发了吧?可惜老大(袁文)当年没有仔细说伪稿案,我只知道个大概。伪稿案对老大(乾隆)的性情影响很大,且看孙嘉淦如何上奏。”
稍时,孙嘉淦进见。
乾隆道:“孙嘉淦,你将云野之事,细细奏来。”
孙嘉淦瞧了范晔和范昭一眼,禀道:“臣领旨。皇上,云野奉旨回乡,不思上报皇恩,安抚当地百姓,却公报私仇,将仇人吴维安一家老少四十九口,悉数杀死,罪行令人发指。吴维安之女吴苦儿去镇江府状告云野,却被云野伙同镇江知府朱霖逼死于公堂之上。云野和朱霖等人,执法犯法,引起乡邻公愤,当撤职查办。此其一也。云野借重建云家祠堂之机,在镇江码头建了一个堂口,取名忠义堂,往来商船都被逼迫支付水运费,黑白通吃。云野无视朝廷律法,明目张胆搞江湖团伙,性质恶劣,当问其罪。此其二也。其三,风闻云野大肆敛财,不但自己贪污腐败,还连带扬州漕运水军一起贪腐,当追究到底,不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
孙嘉淦一席话,听得范昭在一旁直咧嘴,暗道:“完了。当朝元老、直言敢谏的孙嘉淦原来是为这事来的,云叔父只怕难过这一关了。”
范晔暗忖:“云野贪腐一查到底,孙大人莫非怀疑我范家也牵涉其中,是故皇上才将孙大人带来?”
乾隆道:“孙嘉淦,你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监察官员是你的职责。朕原本命你与刘统勋镇守京城,你没有领旨,就私自离开京城,此罪不小啊。”
孙嘉淦禀道:“皇上,老臣知罪。云野之事,祸乱朝野,老臣闻讯后,不敢有半点耽搁,只好冒死离京,向皇上直谏。”
乾隆叹息一声,道:“朕宽仁,以为能将心比心,换来臣民仁心仁德。范晔,朕问你,你对孙大人所奏,有何想法?”
范晔微一迟疑,道:“皇上,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草民不能讲。”
乾隆哈哈一笑,道:“云野的事,朕早有所耳闻。朕就等着,看看满朝文武谁人能奏?刑部无人上奏,吏部也无人上奏,一向能言敢谏的刘统勋也哑巴了。如今,孙嘉淦违旨离京,冒死面朕参奏。朕就想看看,满朝文武官员是怎么想的。范晔,你不在朝廷,好,朕不问你。范昭,老大问你,你怎么看?”
圣意难测,范昭此时也不敢猜测乾隆的心意,但是念及云野是“亲叔父”,不救似乎说不过去。范昭想了想,斩钉截铁道:“老大想听,小生就说。云野是小生的叔父,小生不可能不会向着自己的叔父。据小生所知,云野所为,非孙大人所言。”
孙嘉淦沉声道:“范孝廉,老夫必须提醒你,你说话得注意,都可作为呈堂证供。范昭,老夫问你,可愿意为云野担保?”
范昭胸膛一挺,道:“孙大人,卑职愿意为云将军担保。咱们就在这里,当着皇上的面,把事情说个清楚。”
孙嘉淦道:“好,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老夫就等着皇上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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