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1）

无忧不防，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定睛看着孟世安，却发现他眼里并无杀气，这才稍微放松下来，可还是不放心地开口解释道：“她早已不是花魁了，她现在的名字叫曦未。之前是那女鬼附在她身上杀了人，如今那女鬼已身入忘川，魂飞魄散了。我给她喝了忘忧酒，如今她已前事尽忘，我又在她身上施了法，凡人都看不清她的长相，她只想跟我一起安安静静地生活，你可莫要打她的主意。”

无忧说得认真，没发现孟世安的双眸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说完了也没见孟世安有所反应，她便提高了声音问道：“你听到了没有？”孟世安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之前不过跟你开玩笑罢了，你倒认真起来。”无忧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微微嘟着嘴说道：“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只是你这恶鬼阴晴不定，行事又毫无规矩，我须得跟你解释清楚了，才能放心罢了。”

孟世安听了这话，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问道：“你当真打算一直带着她生活？”他知道，无忧是个重情之人，在她两百来年的生命之中，身边陪伴的人虽不多，可好在都是同她一样生命恒长的人。她在两百多年中体会到的失去，只有她的母亲。而这一次的失去，已让无名和她沉浸其中，痛苦了这么多年。在赵元朗出现之前，孟世安一直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消失，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无忧的心中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他能体会到，起码她是享受自己的陪伴的。就算只是这样，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的离开会给无忧带来什么样的痛苦。更别提如今先是有了赵元朗，后来又有了曦未，无忧的生命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凡人，而他们短暂的生命结束之后，带给她的必然是痛苦。

“嗯”，无忧带着疑惑点了点头。面前的孟世安毫无征兆地又成了那个面无表情地恶鬼，让她颇为不解。无忧思来想去，觉得孟世安是不放心自己照顾曦未，便犹豫着说道：“曦未如今什么都不记得，单纯的像个孩子，又没有亲人，我若是给她喝了忘忧酒就不管她，只怕她一个人在外面根本活不下去。更别提她还是望楚楼的花魁，若是没我的法术，只怕她又要被捉回去流落风尘了。我虽没有照顾过别人，可好在她不是个孩子，基本的日常起居并不用我操心，人又勤快，还能帮我打理酒肆呢。”无忧说罢，小心翼翼地看着孟世安。孟世安见她如此，无奈地笑了，低声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说到此处，却又语塞了，不知该如何说出自己的担心，只好闭口不言。

无忧见他这样，愈发疑惑，低头嘀咕着：“虽说恶鬼阴晴不定是常理，可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之前从未见你像今日这样古怪，难不成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孟世安听见了她的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今日的反常，只好继续沉默不语。无忧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孟世安说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听到那女鬼被投入了忘川，有些担心自己对不对？”

无忧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嘴角微微地下垂，托腮叹了口气，也为孟世安发起愁来。孟世安见她如此，只觉得冰冷的心中有一块地方正在悄悄地融化，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他既窃喜，觉得无忧是在乎自己的；可随着这窃喜而来的是担心，担心若是真的有一天自己同那女鬼一样被投入了忘川，无忧会伤心。他已经很久没有为一个人担心过了，做了这么多年的恶鬼，他从未后悔过。可是今天，他第一次希望自己不是恶鬼，哪怕只是个生命短暂的凡人也好。

无忧见孟世安依旧没有说话，只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心里不知为何难受起来。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有我在，没有人敢把你投入忘川。”话一出口，无忧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自己是冥府的少主，哪有立场来保护一个恶鬼呢？就算自己真的想要保护他，凭自己的法力，只能对付一般的鬼差，连高级些的鬼差都对付不了，更别提爹爹了。爹爹常说世间万物自有其规律，恶鬼被投入忘川，便是这规律，凭自己一己之力，想要对抗这规律，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可就算是这样，无忧的心中也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她要保护孟世安，这个声音掩盖了其他理智的声音，让无忧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些话。

无忧看着孟世安，猜他定会像往常一样打趣自己法力这样差还要保护别人。却不想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苍白面庞突然放松了下来，有了一丝暖意，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真诚的微笑，向无忧拱了拱手，说道：“那孟某就先谢过无忧姑娘了。”他的语气听上去很认真，并不像是在打趣自己。无忧稍微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后说道：“虽然我说了会保护你，不过平时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别让那些鬼差捉了去才是。”孟世安听了，笑着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放心。”

话音刚落，曦未便推开门回来了。她冻得有些僵硬的脸向无忧露出了一个不大自然的微笑，无忧赶忙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竹篮，责备她怎么去了这么久，脸都冻僵了。曦未却满不在乎，只顾向无忧炫耀篮子里满满的收获。无忧一面听着她兴奋地话语，一面拉她到炉前坐下，又倒了杯热茶给她。孟世安看着面前的二人，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