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八、离乱归家（2/2）

无难说：“此次离家我学会的最妙一招是撒谎。”

“江湖鬼蜮，人心不古，你不撒谎恐怕早就保不住命了。你对阴魂不散说，你是左家公子，他早一刀把你杀了。你对岳中天说，你家住在潼关，爷爷奶奶恐怕早被他们抓起来了……”

无难虽没有离乱后归家“近乡心更怯”的心情，却也归心似箭，急如星火。一进东街朱紫巷便直向路北一座门楼奔去，把身后的沈非非拉下两丈多远。

沈非非看那座门楼也不太高，三层石台阶，红漆大门关着，门口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

无难上了台阶便推门，不料大门上着门闩，推了两下没推开，就一边拍门板一边喊：“怎么白天关门？谁在门上？”

喊了三四声门里才有人答话：“何人叩门？”

无难听出是仆人庆安声音，便叫：“庆安，是我。”

庆安却没听出无难的声音，一边拉门闩一边问：“你是谁？”

大门刚拉开不到一尺宽的缝儿，吱溜钻进来一直猴子，把庆安吓了一跳，连忙大声喊叫：

“耍猴的哪有进家耍的，去去去，外面耍去……”

话没说完，又钻进来一只猴子，随着挤进来一个人，笑着说：

“庆安，你喊什么。”

庆安这才听出声音有点熟，抬眼一看，登时大喜地喊：“公子回来了。”回手推上大门就想往里院跑。

无难一把将大门拉来，笑着对沈非非说：“非非进来，这是庆安，出名的愣头青。”

庆安这才看出门外还有一个人，直眉楞眼地看着沈非非跨进门槛，一边挠脖子一边傻笑。

无难问：“怎么你来应门？庆吉呢？”

庆安咕咚一声关上大门，愣头愣脑地说：“家里出事了。庆吉挨打了，戚大叔受伤了，同寿叔、同喜叔都受伤了，幸亏两个花子救了我们，那群坏蛋说要伍千两银子，明天来拿，少一钱也不行……我说不明白，你问老庄主吧。”

话没说清楚，庆安已经跑进了上院，向正房里大声喊：

“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大虎和小虎跟在庆安身后进了上院，无难和沈非非还没转过影壁，便听见正房门口一声尖叫：

“哪来的猴子！”

无难告诉沈非非：“这是我们家的小辣椒。”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果然有点儿辣气。沈非非刚转出影壁，便看见一个白白净净地小媳妇，像一阵风从房门口跑过来，拉住无难就往上房拽，嘴里还大喊大叫：

“你跑哪儿去了？好几个月，把老太太都想坏了。”

沈非非从未进过大户人家，听说规矩很多，怎么这些下人见了无难竟没有一点规矩？那个愣头青就会傻笑，这个小辣椒见面就拽，无难嘴里还直说：“辣婶子，别把我袖子拽掉了。”小辣椒可不听这一套，一直把无难拽进上房去了。也不知听无难说了句什么话，刚进门里，他一转身又跑了出来，拉着沈非非上下直看，一边看一边咂嘴：

“慢待贵客了。哟，长得这么好看，像粉团儿捏的，和我们公子一般俊。快送给我们老太太看看去。”

沈非非进屋时，只看见软椅上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抱着无难脸贴脸痛哭，无难跪在地上，两手抱着老太太，哭得像个小孩子，身后一左一右还跪着两只猴子。老太太左边站着一位方面黄须老人，满脸含笑却泪光晶莹；老太太右边站着一位文文静静地壮年妇人，一边擦眼一边低声说：

“志儿，不要惹奶奶哭，当心累着奶奶。”

沈非非也见过别人哭，没见过奶奶痛孙子哭得这么伤心。一家人都小声小气地说话，只有小辣椒嗓门儿大，进屋就嚷：

“老太太快别哭啦，又来了个俊孙子，管保笑都笑不过来，哪有工夫哭？”

不用介绍，沈非非跪下便磕头，先见过爷爷，再见过奶奶，然后拜妈妈。果然老太太擦擦眼泪，拉着沈非非的手，仔细打量了两眼，一把便搂在怀中，破涕为笑说：

“这哪是孙子，是孙女儿。”

小辣椒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说：“我还没有老太太眼神儿好。怪不得长得这么苗条，小胳膊还没有我手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