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暗降临 仇恨深种离家园（3）（1/2）

很快，安平心中有了一个方案。安平让小宁在原地等着，自己飞快地回到家中。返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弩。小宁已经等得非常着急，看到安平手中的弩，说哥，拿这个干吗？安平说你别问，肯定有用就是了。

安平带着小宁走出一段，在一片灌木丛里埋伏下来。钱家大院是在村边，一条小路通向村中，那片灌木丛就在小路的一侧，离钱家大院不到两百米。很快天就黑了，天上积着厚厚的云，一切都只能看出模模糊糊的轮廓。雨似乎马上就要来了，没有风，也没有雷鸣电闪，只是空气特别湿，似乎已不是空气，而是凉凉的水在四周荡漾。

安平和小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钱家大院那黑黑的高高的墙，盯着那条路。安平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把弩。弩很破旧很简单，一个木托，前端装有一张弓，弓弦拉开，卡在木托后端，木托上放着一支箭。木托下一个手柄，手柄前有扳机，只要扣动扳机，就能把那支箭射出去。这把弩是一年前赵全勇特意为安平制作的，是赵全勇留给安平的最重要最有价值的东西。本来有好多支箭，可是之前安平拿着弩去山里射兔子，渐渐的箭就越来越少了，现在，只剩下一支了。安平能熟练地用这把弩，就是用此时搭在弩上的这支箭，曾经射到过好几只兔子。

安平紧紧握着那把弩，握得手都麻了。安平感觉到小宁很紧张，她虽然和他一样也是一动不动，身体却不停地发抖，气也喘得很急。安平也有些紧张，心跳得怦怦响，脸上的肉绷得木木的很难受。安平觉得自己不能把紧张表现出来，自己是哥哥，在妹妹面前必须有哥哥的样子，自己一旦紧张了害怕了，妹妹说不定就坚持不下去了。那样自己的计划就会泡汤，爹爹的仇就报不了了。安平虽然答应了父亲暂时不找钱家人和日本人报仇，这时却还是觉得应该把仇先报一些。日本人已经走了，钱志荣草包一个，安平觉得对付起来容易得很。

安平知道天黑之前钱志荣是去住在村子东边的张寡妇家了，天黑后肯定会回家，会经过前面那条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安平和小宁的身体已经麻木了。安平从那户农家要来的干粮早已吃完，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没喝水，这时不但特别累，还特别渴特别饿。小宁好几次想提议悄悄回家弄点儿吃的弄点儿水喝，但见哥哥一直一动不动眼睛一直不离开那条小路，手上一直端着那把弩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心里的想法便没说出口。刚开始小宁和安平说过几句话，后来安平便不让小宁说了。

天特别闷，一丝风也没有，一切都一动不动。不远处有一只猫头鹰不时叫两声，声音凄厉，听得安平和小宁身上起了好多鸡皮疙瘩。除此之外，四周再也没有任何声音。本来树林里和草丛中有好多虫子，这时却似乎都睡着了。

安平和小宁不知道时间，估计是在晚上九点钟时，闷了好几个小时的天突然闪出一道长长的闪电，接着炸响一声巨雷，震得安平和小宁身下的地剧烈颤动，震得安平和小宁头昏眼花。安平和小宁同时啊了一声，安平手里的弩一下子掉在了草丛里。小宁比安平要害怕得多，啊了一声后伸出手臂把安平紧紧抱住，仿佛不那样，就会有恶鬼把她掠走。安平强迫自己定了心神，一把把小宁推开，把弩重新拿到手中。那声雷如同打开一道神奇的门，好多雷接连不断地跟出来，有几声仿佛就响在安平和小宁头顶。再接下来，随着呼呼的响声，大海倒扣在头顶上一般，瓢泼大雨倾泄而下。

就在这时，安平看到路上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安平精神立刻振奋起来。电光不停地闪着，不时把一切照得特别亮，借着亮光，安平看出那个人正是钱志荣。钱志荣打了一把油纸伞，低着头走得很慢，每迈出一步都特别艰难。安平在小宁肩上重重拍两下，用弩瞄准了钱志荣。安平和小宁埋伏的地方离那条路只有十多米，当钱志荣走到离他们最近的地方时，安平毫不犹豫地射出了那支箭。安平和小宁都没看清那支箭射中了钱志荣什么地方，只听到他啊了一声，之后便倒在泥水里了。安平很想过去看看钱志荣伤得怎么样，可是他拉着小宁刚一起身，便觉得两条腿和两只脚都不听使唤了，站立不稳，不得不又伏在了草丛里。小宁说哥，你是不是站不起来了？我也站不起来了，怎么办？安平说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小宁不再说什么，用拳头在安平的两条腿上用力捶，同时安平也不停地把腿蹬来蹬去。这样过了片刻，安平觉得好了一些，慢慢站起来，拉起小宁，走出灌木丛。安平朝钱志荣走去，走出几步被小宁拉住了。小宁说哥，我怕。安平想了想，说好，不管他了。小宁说哥，我们去哪里？安平想了想，说钱家那些王八蛋不见得去咱们家，咱们回家。

安平和小宁腿脚渐渐灵便起来，冒着大雨沿着小路朝家走去，走出一段后雨下得更大了，两个人睁不开眼睛，只得摸索着前行。安平紧紧抓了小宁的手，使出全力拉着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小宁就会被大风刮走被大雨冲跑。好在路很短，没有岔道，虽然走得艰难无比，还是离家越来越近了。雨仍然很大，电闪雷鸣却不像刚才那样猖獗，安平和小宁都不再害怕。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安平和小宁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房顶被钱家人破坏了，此时已经漏得不成样子。安平和小宁疲惫不堪地走进屋，没敢点灯，却也能发现地上已经跟外面没什么两样，连炕上都积了很多水，水把搭炕用的土坯泡软，一些地方已经塌出小坑。

小宁哇的一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哥，怎么办啊。安平很严厉地说别哭，让钱家人听到，他们会过来把我们杀掉的。小宁啊了一声，不再哭了。安平把一个小板凳拉到跟前，用袖子抹掉上面的水，让小宁在上面坐下，然后打开装衣服的柜子，找出几件干衣服先让小宁换上，然后自己也换好。两个人都觉得舒服了一些，饥渴的感觉便更加强烈。小宁说哥，我们做点儿饭吧。安平点了点头，说做点儿饭。

安平从盛米的缸里取出一些小米，大略淘洗一下，来到锅台旁边，揭开锅盖，把锅刷一下，把米倒入锅中。本来有一些柴，这时已经被浸湿，没办法烧了。安平来到院子里，从一垛玉米桔子中间拽出一些干的拿进屋里。安平和小宁一起生了火，很快把饭做熟了。二人狼吞虎咽地吃了饭，然后便睡觉。炕不能睡了，外面的雨停好半天了，屋里仍然还在下着。安平把柜子上面的乱东西收拾到旁边，让小宁睡在那上面，自己找来两块木板，睡在木板上。小宁好不容易找到两条干被子，自己一条，给了哥哥一条。

安平和小宁虽然都是又困又累，却都睡不着。安平知道此时自己和妹妹正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钱家人时刻都有可能过来看，被他们看到了，自己和妹妹也就死路一条了。可是安平知道，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黑夜，是不能躲在山里的。安平觉得有好多事需要想清楚，一时间却什么也想不出来，脑袋里似乎填满了乱草，不论怎么努力，都理不出一点儿头绪。大雨过后的山村之夜静得出奇，只有很远的地方有一只猫头鹰不时叫一两下，声音凄厉，更在那种死一般的静中增加了神秘与恐怖。屋顶上仍然有水滴不时落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安平终于能把一些事想明白了。安平决定天亮后立刻带着妹妹离开房申沟，就算要饭，也要活下去，也要走到奉天，找到那个叫沈明飞的师叔，跟他学习武艺。过几年长大了，练成本领了，回来为爹爹报仇。还要找到那两个日本人，用他们砍爹爹那两把刀，把他们都杀掉。钱志荣很可能已经死了，要是没死，将来有一天必须把他也杀掉。不但要杀掉钱志荣，还要杀掉他的儿子。钱志荣有四个儿子，都是混账王八蛋，必须让他们一起为爹爹偿命。

正当安平恶狠狠地想着时，小宁轻轻地哭起来。安平立刻有些生气，说小宁，你怎么了？小宁停了哭，却没说话。安平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哭？你再哭，我就打你。小宁仍然一声不响。过了片刻，小宁说哥，我们以后怎么办？安平说天亮了我们就走，去奉天。小宁说你能找到奉天？安平说当然能找到。小宁说我们没有东西吃，没有钱，怎么走那么远的路？安平说有我照顾你，你啥也不用担心。小宁说可是……可是……安平说可是什么可是，睡你的觉吧，再乱说话，我可真打你了。

小宁不再说什么。小宁不说话，安平自然也就不再出声。事实上从五六岁时懂了一些事起，安平脑子里除了吃饭睡觉和玩耍，从来没想过别的事。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安平脑袋里根本没留下妈妈的任何影像。妈妈去世时安平只有三岁，妹妹小宁还不到一岁。在安平心里，爹爹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他不但要照顾他和妹妹，还种了一大块地。爹爹就像一头牛，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总是在干活。那时爹爹脸上总是挂着亲切的笑容，一看到那样的笑容，安平就觉得一切都特别美好，时时刻刻都过得无忧无虑。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安平忽然觉得自己突然间长大了不少，而且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特别重。安平轻轻叫了一声小宁，小宁没答应，很显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安平心想原来爹是会武功的，那他为什么不教自己和妹妹练武呢？为什么从一个叫天津卫的地方，来到这里呢？

安平也慢慢地睡着了，醒来时窗户已经很亮。安平一骨碌滚下木板，想把小宁叫醒，可是当他把手伸向小宁时，却看到小宁小小的脸上仍然挂着泪珠。安平觉得小宁各方面都好，就是太爱哭了。爹爹活着的时候她便爱哭，现在爹爹死了，她简直就是一直在哭。安平很想把小宁叫醒训她几句，可是最终却没那样做。钱家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来，应该尽快离开。可是安平想了一下，又觉得还是应该做点儿饭，吃饱了再走。这一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不知道何时才能吃上饭，饿着肚子走，说不定会饿死在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