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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城郊。

“什么？”不敢置信的抬首，梨夕慕有些不太敢相信他的话。原来他也一直喜欢她么？

梨绿绮是那种敢爱敢恨的女子。她心里有萧白尘就不会只是一人的单恋，于是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平日里演出，每每有萧白尘在她在台上就会表演的更加用心。萧白尘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明白梨绿绮的情意。

第三世。

男子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女子，眼波缱绻，像是想用一生的时间将女子的容颜刻入脑中一般，女子亦是。

多年寒窗苦读。爹终究是做了官，也弃了娘。像是赎罪一般，他在城东买下了一处院落，将年幼的她和娘安置在里面，留下一笔丰厚的钱财和一纸休书。从此梨夕慕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娘亦是。

“是啊，你说咱们这位知府大人才娶了五姨太多久啊就又娶亲！”

她看着他倒下，泪滑过脸颊，滑过鼻翼，滑过红唇，最后跌落，穿衣。

“萧公子但说无妨。”梨夕慕低着头不太敢看他。

就这样，梨夕慕沉迷于夙祁的温柔无法自拔，她甚至可以理解娘对爹的无怨无悔。

直到有一日，萧夙祁和她再次“巧遇”在宛曲湖湖畔，他蕴满波光的黑眸遥遥的凝视她片刻，然后优雅的朝这边走来。清冽的男子气息近在咫尺。梨夕慕低着头，双颊绯红，心弦颤动。

可是此刻，那人就站在湖边的那棵柳树下，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有风拂过，衣袂翩翩。柔和的阳光透过树叶细细碎碎的投射出零星的剪影。在白衣男子的身上洒下一身璀璨。霎时间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萧夙祁看着伫立在不远处的女子，眼神在她身着的男装上快速扫过，眼底布上深沉，却飞快敛起，仿佛那似深沉是个错觉。

萧白尘是个一旦爱了就执着一辈子的痴儿。就在梨绿绮掉下悬崖的一瞬间他拉住了梨绿绮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微微侧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的眼神清澈而慵懒，带着丝丝魅惑人心的意味。异样的情绪在体内滋生，随着血液蔓延到心脏，心跳骤然不受控制得快了起来。

春似梦。

许久，梨夕慕睁大水雾雾的眸子看着他，“夙祁，要是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梨夕慕看着池中一大片一大片的荷，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感动，抬眸看向夙祁，眼眸里凝着烟笼着雾，深情款款。夙祁亦是。

梨夕慕抬头，如水的眸子流光溢彩，她看着他眼底的爱慕灼灼盛开，情意缱绻。脸上晕出美若红霞般的嫣红。眼底异彩乍现，然后朱唇轻启：“公子美意，小女子怎能拒绝。”

......

“咚咚咚。”

直到某日，她从街上飞奔回来，高兴的扑进娘的怀里，昂起艳若春的笑脸开心的问：“娘，女儿今天在街上看见爹了，是不是我爹已经回来啦？”

可是她不允许！她不允许那个男人只给了娘三年的幸福而荒废了她一辈子！她不是娘，她永远无法原谅那个不称职的相公兼父亲！

可是娘却为了这句承诺等了整整一辈子。看着岁月在她脸上刻画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细纹，横亘过满布疮痍的心口，触目惊心。

日光照在身上渐渐变得炽白，温暖，宁静。画卷一般绮丽。

日慢慢落着，云缓缓飘着，树静静摇着，风呜呜唱着......

在季州城没有男人不爱梨绿绮，萧白尘也是，但是他的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的爱不含一丝杂质，只是单纯的爱慕。他是个出尘的男子，干净，淡泊，睿智。他从不奢求梨绿绮的爱，不是不想，而是不愿去亵渎。

梨夕慕垂眸掩下眸中的华光流动。心里早已雀喜一片。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男人就真的再也没有回来看过她们母女一眼。娘在她面前假装快乐，梨夕慕又何尝不是？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放下笔墨，来到圆桌前坐下。女子缓步来到他面前，欲说又无言，只是轻轻将一杯斟好的酒推向他。梨酒香四溢，醉人心弦，似浓浓的哀愁，他看着她，眸中是深深的不舍与决绝。片刻，执起酒仰头喝下。

秋似醉。

魂不在，爱却在。

这样的女子自然是骄傲的。

这样的女子自然是坚强的。

于是乎，男子在这仙境中一晃万年。不可爱人，男子便将他的爱全部都投注到他门前的那株梨树上，日日细心照料。浇灌这海角之水，吸取这天涯之精，经日月照耀，仙气熏绕，果终究是结了。

“萧公子，我......”梨夕慕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萧夙祁伸手按在唇上，掩住了她即将脱口的解释。

三月的锦州是美丽的，燕语旎旖，春色盎然。

她痛恨那个男人。

男子名萧，是天宫执掌人间挚爱的司神，这天之涯海之角便是他的府邸。天宫律法中第五十七卷第三百七十六章第一千零八十九条规定：“凡任职司神者不可爱人。”可是无爱并不代表真的无爱，律法也只是因为有才去规定的。

梨夕慕转过视线偷偷瞧了瞧萧夙祁，想看看他这样出尘的男子是否也同那些个公子哥一般，一抬头却撞进一抹深沉中。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渐渐泛白，东方映出几抹朝霞，绚烂无比。周围的一切霎时被它湮灭，生色。

因为如此，所以以往出门梨夕慕总是男子装扮，这样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今日，梨夕慕身着一袭素白绣黄女装，一双眸子盈光流转，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她恨他。

娘叫梨卿衣，来自吴侬软语的江南水乡锦州。是个戏子。

梨卿衣的眼睛很大很亮透着点点柔情，涤荡着人心中最坚韧的那丝弦。算命先生说这样的女子命运是多舛的。

你爹总是说遇见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娘喜欢蝴蝶，你爹就抓来许多蝴蝶逗娘开心。和娘一起吟诗作画。有时候他弹琴娘就给他伴舞，他说那个时候我最美了。”

梨夕慕与萧夙祁同坐一轻便小舟。羞得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敢看坐在那方的萧夙祁，只好将视线转到别处。

萧夙祁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亲吻她的发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慕儿。”

可是再怎么高傲，毕竟也只是个芳华女子。也盼望着可以与人真心相爱。

看着娘这样梨夕慕突然痛恨起那个薄情负义的男人。

同许多老套的爱情故事一样，他们相爱了。

南天门。

梨夕慕眸光流动，声音透着娇羞：“萧公子无需多礼，称我梨夕慕便好。”

“后来娘怀上了你，你爹就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在城里买了一小间四合院，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再后来，我生下你后，你爹为了让我们娘俩过上好日子，才决定去考功名。”

天庭。

转身离去。

晚霞映出漫天的滟红，夕阳的余晖自天际清清淡淡的倾洒下来，将一切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梨夕慕坐在湖边，漫不经心的向湖水中丢着石子。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里漾起层层难过，原本明媚的眸子黯失光彩，垂下眼眸心中的浪疯狂的翻涌。

就这样。梨绿绮信了命，她觉得那白衣男子就是她命中的天子。

就这样你情我愿，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顺理成章。

现在，看着眼前喜庆的迎亲队伍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她听见娘轻声叹了口气，接着用她听过的最柔和的嗓音轻轻诉说：“那个时候，娘和你爹刚刚认识。你爹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娘啊就这么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你爹，你爹亦是很喜欢很喜欢娘。然后娘和你爹在城郊盖了一间草房，那个地方很美，门前有个湖，我们两人就在那快乐的生活了两年。

后院，一团黑影正来回踱着步。月光从翻滚的云层后探出头。透过树梢直直映照在那团黑影上，勾勒出一抹婀娜的身姿。额头低垂的角度刚好将她的脸埋藏在一片雾霾之中，我们无法看清那女子的样子，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穿着丝织的素白绣黄并蒂莲裙，外面套着一件桃红撒袄。乌黑的青丝倾洒在腰际，随着风微微扬起。

一日复一日。

第二世。

就这样，梨绿绮众心所归的成了拂春楼的头牌。

“吓到你了是吧？”萧夙祁眼里涌上难过，眉宇间竟是愁绪，仿佛梨夕慕的不相信让他很是难过，“可是在下说得全是真的。”

“臣遵命！”

白衣男子没有言语，静静走向书案，提袖执笔......

梨夕慕站起身，被眼前的美景深深震慑。她想这世间最美丽最壮丽的景色莫过于日出。

异样的情愫翻涌在二人之间，徒然泪就从眼中流了出来，夙祁慌乱的替她抹着眼泪，看着他这样梨夕慕哭得愈凶。

梨夕慕抬起头，望着娘。银白色的月光在她身上镀起一层薄薄的晕彩，如同忧郁的仙子，仿佛曾经那个美丽的梨卿衣又回来了。她想娘应该是很爱爹的吧，爱到可以原谅他所犯下的过错。

回过头看向夙祁，他宠溺的看着自己，笑容如春风一般温暖人心，朝霞在他脸上映出柔和的光，此刻的他宛如神子一般不可亵渎。

生死为何？只因此生彼此爱了。

萧夙祁微微弯起唇，朝着梨夕慕温和的笑。

烟之地，女子个个烟视媚行，娇态百生，或妖娆或浪荡。明明骨子里透着魅惑，却装作一副清高雅致的姿态，吟诗作画比那些闺中小姐并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因为那些腰缠万贯的男人们喜欢，男人们喜欢他们口袋里的银子就会大把大把的赏给你。风尘女子都吃够了生活的苦，她们需要用自己的容貌青春来换取下半生的安乐，梨绿绮亦是。

时间一点点逝去，倚在夙祁怀中，整夜未眠的她再也抵不住睡虫的啃噬，最终在那温暖清新的怀中沉沉睡下了。

距离她们不远处的船上聚着几个风尘女子，个个扮的欺赛柳，倚栏招袖，好不高调。春阳艳艳，照在那几个满布红晕的秀颜上显得愈发的娇俏，再配上那酥媚入骨的娇笑声，将在场的贵族公子的目光全都聚集过去。

萧司神与梨仙，他们自然是相爱了。

可是，世事无常，美人再美也有她的定数。自古红颜多命薄像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定律牢牢禁锢着梨绿绮。与萧白尘在一起不过短短数月她便开始呕血不止，萧白尘自是着急的紧。一段时间下来人就瘦了一圈，再也没了往日那出尘的样子。大夫不是没请过，可个个来了之后只是瞧了几眼就摇摇头走了。梨绿绮躺在床上看着萧白尘日夜为她担忧，心里也不好受。其实梨绿绮心里清楚她这是自幼落下的病根。已是无药可救，怕是只剩下几月的生命了。却不忍对满怀希望为她不停找大夫的萧白尘说。

那个男子有股出尘的雅致。

轩窗之外，风阵阵吹过，如同唱着一曲曲绝望而荒凉的挽歌，除此之外，只是寂静，寂静，寂静。

眼前的景象和记忆中的重合在一起，当年那个男人也如如今这个知府大人一样锣鼓开道，八人抬轿的娶了另一个女人，那时她和娘听着街上的喧闹哭的伤心欲绝，梨夕慕一直都不愿相信那个曾经那么爱她和娘的爹就这么抛下了她们母女。

只见他轻笑一声，看着她的目光透着柔情：“梨小姐，在下接下来说得话怕是有些唐突佳人，可是不说在下心里又有些难过，你说该怎么办？”

接着红霞漫过整片天空，天地之间溢满红艳艳的霞光。一轮红日在璀璨中冉冉升起。不消片刻整个世界都笼着一层薄薄的金色轻纱，天地之间顿时明亮起来。

梨绿绮就这样一直病着，她把与萧白尘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做一年来过。

春风正软，水方潋滟，宛曲湖上上画舫交错往来，到多官家公子小姐都趁着好春光泛舟游乐。欢乐的嬉笑伴着画舫上隐约的笙歌曼舞显得格外动听。

“唉......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察觉到她的注视，萧夙祁收回思绪，朝着梨夕慕笑了笑，那笑温暖和曦，如同这暖日一般。

良久。“为我画一幅画像吧。”她轻启朱唇，并走到书案前，为她砚好墨，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坐定，慵自梳头。看着华丽的铜制妆台镜中那张自己都觉得妖娆而魅惑的脸，那样美得不可方物。让人恍惚有种华而不实的感觉。

萧夙祁瞥了一眼一直停在对面某处的画舫一眼，依然笑得温和：“梨小姐，你说在下与你有缘没有？”

梨夕慕侧躺在夙祁的怀中，静静凝视天空，耳边是阵阵的虫鸣。像是情人间呢喃的低语。虽是夏季，但凌晨的风还是有些凉意，轻轻往夙祁怀里钻了钻，埋怨他今天非要整夜坐在这等着日出。嘴角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