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蛟离（1/2）

站在青石边的老人穿着一身红军装，腰间系着一根漆黑的腰带，头上戴着一顶八角帽，身形有些偏瘦，鬓角的头发也已花白，一身装扮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退伍老兵，但抛开穿着打扮不谈，老人身上不经意间透出的威势，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别人，他是从刀山血海里出来的。

他右手拄着一根黑色的木拐杖，腰板却挺得老直，虽说看起来瘦瘦弱弱，一身军装也洗得有些泛白，但给人的威压却是不弱；左手担着一根竹烟杆，烟杆握手处被磨得油光发亮，烟斗里还有火星点点。

听到邢乌桓这么说，老人拿着烟杆朝着青石上磕了几下，然后摆了摆手，说道：

“好了，你们邢家人行事风格我还是知道的，你也别来这套虚的，当年我欠邢昌黎一个人情，这老小子竟然还记得，昨天他便托信过来，让我把人情还在你身上，说吧，遇到什么难事了，想要老头子怎么帮你？”

邢乌桓微微欠身道：“既然老爷子开门见山，那后生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他招了招手，站在他身后的邢楠连忙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沓照片递给雷坤毅，老爷子将烟杆插在腰间，然后随意结过相片，开始看前几张倒没有表情变动，但看到后面几张，老人的脸色越来越严肃。

半晌后，老人将相片递回来，冷声说道：“说说吧，这些照片里面的事。”

邢乌桓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三年前，家父一个在局子里的朋友向他求助，那人说在他管辖的地方出了大事，出事的地方叫做谢家冲，是浔江一带的一个小村子，村子依山傍水，也算得上是福地，只不过在村子里几个壮丁有一次上山打猎之后，怪事就接二连三发生，先是那几个上山的家伙回村子后就大发高烧，一到凌晨三点的时候便大喊大叫，反反复复就叫着两个字‘快跑’，然后便不停地搂紧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有人在跟他们抢似的。‘’

“开始家里人倒也没在意，就以为他们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便找人去请附近的大仙来看看，但这一看却坏事了，看神的大仙是湘西一个杂派的弟子，三脚猫功夫倒是学了几招，但眼力见就有些差了，当时他一见到那几个壮丁的样子，便一口咬定是狐狸精勾了魂，要请神诛邪，这一诛，就坏事了。”

“当时，他将谢家冲的其他年轻小伙将那几人绑在礼堂柱子上，然后在临近几个村子请了几个屠夫，让他们一人那一把刀守住一人，而后在礼堂四周布了几道符，备了些朱砂狗血符箓，然后便在子时开坛布法，后来的事，想必您都知道了。”

邢乌桓说完一脸凝重地看着雷坤毅，雷老爷子也是一脸凝重，顿时四周静的如同一片虚空，他们两个人不说话，其他人自然更不敢说话，魏无可很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转过头看了看莫文，那家伙一双眼珠子乱转，心想那家伙肯定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而且看他的样子也一定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呸，憋死你个犊子，他妈的，让你有事没事就打我，”魏无可心底暗喜，他虽然心里也毛辣辣的，但看到莫文也这样，不免有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痛快。

就在魏无可胡思乱想的时候，雷老爷子掏出烟袋，扯了一把烟丝放在烟斗里，划了根火柴，“嗤”的一声轻响打破夜间的空寂，老爷子趁这功夫连忙吧嗒吧嗒狠狠抽了几口，一股又浓又劣质的烟草味顿时弥漫四周。

“呼”，雷老爷子在爽了几口后，看着邢乌桓问道：“你说说你的想法。”

“依晚辈拙见，这应该是罗无相的手笔。”

“嘿嘿，你这小娃虽说年纪轻轻，见识倒是不浅，不愧是邢昌黎那家伙看重的人，竟然还知道罗无相罗老鬼。”

“前辈谬赞，小时候经常跟着三叔天南地北到处跑，他有时也会说些江湖道上的事给我听。”

“嗯。”雷坤毅点了点头，“我看了刚才的那些照片，确实像是罗无相捣的鬼，不过三十多年前，你们五家人不是合伙端了幺门的老巢么，而且听说罗无相还是死在你们邢家手里。”

“所以这也是晚辈一直想要调查清楚的原因，如果罗无相当年没死，那么幺门的一些余孽或许要远超想象，如果罗无相死了，那么可能幺门的一些妖邪道统留了下来，不管哪一种，对于天下正道而言，都不是小事。”

“没错，若那些狗日的还活着，对平民百姓而言，就是大毒瘤啊。”雷老爷子又吧嗒抽了几口，“不过，以你们邢家的底蕴，哪怕是罗无相全盛时期，怕也扛不住邢老太爷两朵火莲吧，你来这儿找我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雷老爷子说笑了，晚辈此次来这儿，一方面是为了谢家冲的事，一方面也是为了他。”邢乌桓微微一笑，指了指在一旁有些懵圈的魏无可，说道：“本来按照照片上的情形来看，即使是幺门的人作乱，本事也强不到那儿去，晚辈虽说不才，但要解决他们倒也并非难事，只是刚好在处理一些家事的时候遇到了他，所以便改了下行程，想先来拜访下雷老爷子。”

“这小子？”雷坤毅面露疑色，走近了几步盯着魏无可仔细地瞧着。“天庭刺月，地阁棱突，典型的丧门星啊，邢家小子，你开始不说我还没注意，这家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阳损命啊，好好好！”雷坤毅连说三声好，然后咧嘴嘿嘿一笑，“邢家小子，你比你三叔厚道，邢昌黎还说你这小子得借一些让我肉疼的东西，如今看来，不但不索取而且还特意给老头子带来这好东西，不错不错，邢家这么多年难得出一个你啊，好，那就让他留在这儿跟老子学几手后镇守这黑龙村，也算了了老子一块心病啊，这些年身体愈发不行，这里的一切正好不知如何处理，好好好。”

雷坤毅脸上的凝重从仔细看魏无可后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欢喜，仿佛拾着了什么大宝贝似的，不时又将头凑过去紧紧盯着魏无可看着，一边看一边用他被烟熏得焦黄的手捏了捏魏无可的脸，不时地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哎呀，你看看这悲催的面相，哎呀，你看看这天煞孤星的眼神，简直就是太合适了嘛，上天有好生之德啊，这黑龙村的千百孤魂也至少能等到百年轮回了。”

说到动情的时候，不免扯着袖子又擦了一把老泪：“上天有好生之德啊，对了，你叫个啥？”

魏无可此时已是有些呆滞，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听到雷坤毅问他叫个啥才猛然醒转，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没叫啊？我哪有叫？”

雷坤毅听言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爽朗一笑，完全没因为魏无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生气，反而笑意更盛：“原来这小子有些呆啊，这样更好，越是呆的人越耐得住性子，学东西也越犟，不错不错。”

雷老爷子开心了，不过此时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眼看面前的大爷收徒之心越来越强烈，魏无可也顾不上这儿是不是鬼村，眼前的糟老头子是不是世外高人，连忙后退几句挡着雷坤毅说道：

“等等，大爷，首先我先申明一下，我来这儿不是拜师来的。其次，我也不受命于他们邢家的人，只是昨天邢乌桓跟我说，要带我一起去什么婴木林，还给了我二十万我才答应的，现在你们又是什么谢家冲又是什么黑龙村，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可不是啥四讲五美好青年，留在这儿做好事的重担还是交给别人吧。”

魏无可瞥了一眼邢乌桓，抱紧了身前的书包，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要是邢乌桓做出啥有违约定的事，自己就是拼死也不退还预付款。

不过在听到魏无可这么说之后，雷坤毅脸上的笑意又在一瞬间消失了。

“邢家小子，你要带他去婴木林？这打的又是什么算盘啊？”

邢乌桓微微一笑，说道：“老爷子，有件事您应该听说过，当年卫家一夜之间消失无踪，有人说是他们遇到了幺门的隐藏后手，也有人说他们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这次在谢家冲婴木林发现了幺门的痕迹，若是有其他与卫家有关的人在场的话，或许很多隐秘的事都会被牵扯出来，到时候关于卫家的悬案也会有一个答案，不管结局是怎样，至少能让降鬼道心里有个底，而作为此次行动的另外一环，就您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就是卫家的人，即使不是，估计也与卫家有些联系，您看您还要不要收徒？”

“卫家的人？你见过他的阖棺手？”

“未曾见过，只是天底下泛泛之辈能将邢家的三昧真火直接抓灭的，估计也只有阖棺手了。”

雷坤毅听言点了点头，只是此时像是碰到了极度晦气的事一般，看向魏无可的眼神也从炙热变得厌恶，“卫家的人，那真是糟蹋了，看来老头子找传人的事还是算了吧，老头子能力差劲，怎么攀得上卫家后人师父这个高枝。”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微妙，没有人说话，

“既然雷老爷子没了这份心思，但晚辈就先说说我的事了，在遇到他之后，我曾向三叔请教，要让他的阖棺手觉醒，最快的方法便是用雷老爷子的阴木珀做引子...”

“妄想天开，哪怕是借老子的铁桃剑，都还有三分商量的余地，想要阴木珀？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