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以冬南，葬我于夏西_1998年 8月（二）大水（2/2）

就这么，叶南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身处荒莽的大水，视野所及，不是天就是水无一他物。一开始，水位线在腰上，然后逐渐上升来到胸前。继续上升淹没胸腔，压力马上没上来。

依然上升，攀至喉咙，整个人开始漂浮，呼吸困难。

持续上升，不知道到达哪里，因为脚尖已经触不到地面。梦里的叶南不会游泳，大水灌进嘴巴、耳朵、鼻子、眼睛，他只有不停地扑腾不断地扑腾，唯有这样，他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可是要扑腾到什么时候，叶南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都快要死了，也还在扑腾、扑腾、不要命地扑腾……

“叶南？叶南？叶南！……”

醒来，大汗淋漓。

“没事吧？”又是路宇。

叶南坐起身，喘着气问，“要出任务吗？”

摇摇头，路宇表情难看，“你做噩梦了？”因为叶南刚刚那样子的确挺吓人的。

然而叶南不想讨论这个，转移话题他道：“你都看到什么了？”

还好路宇并没有深究，接过叶南的话他说，“你是指电视吗？能有什么，都是新闻呗！”

“有什么新鲜的吗？”反正是睡不着了，叶南于是继续攀扯这个话题。

“还能有什么，不是大雨就是大水，都看腻了……哦对了，我刚刚看到一个寻人启事，那个倒挺新鲜的。”路宇想起什么兴奋说道。

“是吗？”叶南冷淡附和道。

“两个人，一男一女，没有经过家长的允许偷偷离家出走，家里人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找到……想当初我离家出走，我爸一个下午就把我找到了。你是不是也觉那两个人挺厉害的啊！”

路宇一直自顾自地的说，完全不顾叶南的反应，等他回头看过来，却叶南已经站起来离开。“喂！你去哪？”路宇叫他。

如果猜的没错，那就是他两了。叶南这么想着，走到电视机前，那里有一堆人守着。

然而电视里并没有在放那条寻人启事，叶南错过了时机。

看到了又怎样呢？登上电视都找不到，难道他还找的到？摇摇头，叶南想打道回府。转身时没注意撞到一位穿制服的大叔。

叶南低头道歉，大叔不在意，径直走向他身后，有人在等他。“你

怎么没走？”那人问大叔。

“不走的了！计划变了，他们自己回去。”大叔口气轻松的回道。

“刚刚新闻里又在播，你说着两个孩子如果出什么事，家里人该有多担心啊！你真不陪着？”

“又不是未成年，他两也都挺大，一路走过来都没出事难道回家还会出事。不过也不是我不帮，是那两孩子不愿意。你不知道，倔的哟！”

“那他两走了吗？”

“哪有这么快，这些人都走不了，他们还能走？都在这呢！”

“在这里？”叶南突然冲上来大喊。

两个中年男子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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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收容所里，浑浊不堪的气味，潮湿腐朽的空气，魂不守和的人们。顾冬身处如此境地，突然后悔不在警局呆着，至少那里又一条干净的长椅。

“孩子，你家在哪？”坐在对面穿破布衫披头散发的老奶奶问他。

顾冬不想回她，冷漠的回望。

“这是你妹妹？”指向地上的安媛，顾冬看见她凹凸起伏呈烟草黄的指甲，以及那缝隙里不可忽视的黄泥巴。于是下意识地身体移动遮住安媛，他答“不是。”

老奶奶笑，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看起来也不像呢！怎么，大水也淹了你的家？”

“我们不一样。”顾冬只想快点结束话题。他很清楚这些人此时此刻的心理，无非是找一些共同点来稀释悲痛，就像那句话说的“有难同当”。

但顾冬简单粗暴地拒绝了这个话题。因为他知道他不适合作为一个安慰者，他也不希望成为那些分担者，他只想当一个旁观者。

可是对待顾冬的冷淡，老奶奶却难得用耐心和宽容贯彻到底。“孩子，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她在安慰他。

这本该他做的事，如此被别人抢走，顾冬没有怨意。那种角色可能永远不属于他，于是他只做自己。

“不会的。”顾冬告诉老奶奶，“这一切都不会过去的。即使过去我也忘不了。”

看着老奶奶的表情逐渐僵硬茫然，顾冬心里居然有一丝片刻的满足。这就是无缘无故招惹他的下场，顾冬想的很清楚——即使很变态。

“顾冬！”天外的一声呐喊，立马抬头，居然是叶南。

顾冬笑出来，发自心底的笑，那小小片刻的满足瞬间像爆米一样膨胀，挤满他整个心。

“好久不见啊——叶南！”

他现在怎么可以笑的出来？他怎么可以笑的这么开心？那样的笑容，像溺水一样将叶南包裹，他只能不停地扑腾、扑腾、扑腾……

走上去，拎起来，瞬间出拳。

31天前，顾冬送给叶南送行礼然后不见。31天后，叶南送给顾冬的见面礼叫做愤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