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星辰昨夜，风露中宵（2/2）

直到愤怒的村民把她的母亲也拖出来绑在竹排上，她才微微变了脸色。

她的母亲瘫痪多年，长期卧床使她四肢萎废不用，像枯枝一样的四肢使她整个人像一只蜘蛛。

她目光呆滞，待她被绑在竹排上以后，她突然间神情激动，呵呵笑起来，连眼睛似乎都有了神采。

她卧床多年，脾气古怪，蕊寒一直觉得她已经神志不清。但是她只有这一个母亲，她不愿意失去她，她去找一切可以给她治病的药，包括来偷石决明。

“哈哈好啊好啊！我终于要死了！我终于要死了！”母亲的眼神疯狂而决绝，似乎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很久。

“娘，他们是要杀了你。”蕊寒说道，眼底有隐隐的悲哀。

“杀了我好！杀了我好！我要去死！我要去死！”母亲的神情更加疯狂，她突然看着蕊寒，脸上瞬间盛满了怒气，“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你是不是恨我！你是不是恨我！！”

“娘……”蕊寒心中五味杂陈，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母亲来不及回答她，下一刻就被扔进了海里。

入水的瞬间她甚至发出了一声欢呼，像一个惊喜的孩子。

“噗通——”的落水声像一记重锤，击中蕊寒的心脏。

刺入肺腑的疼痛让她瞬间睁开了眼睛。

“小姐，到家了。”

她听到丹朱的答话，抚了抚心口，那里疼痛的感觉依然明显。

“小姐？”见她久久不下轿，关切地询问。

“嗯。”蕊寒应了一声，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拂开了轿帘。

“丞相府”三个大字映入眼中，整个府邸呈现着一种沉重与庄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

她弯了弯唇角，抬脚进门。

这里，才是她的家。

是她为它卖命，它也必须为她卖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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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去拜见秦泽远，她远远看见一个人，那个人一身湖蓝，径直向她走过来。

“小姐。”见了她，对方开始行礼。

“族叔，不必多礼。”

来人正是蕊寒的族叔——秦林。

三年前那场宫变，给了秦家毁灭性的打击。再次归来的秦泽远，失去了任何可以主持家政的人。于是他从族里挑选了一个较为出色的人来到相府，这个人，就是秦林。

按辈分蕊寒要叫秦林一声“族叔”，然而这血亲已经远了不知道多少，而秦林比她还要小上一岁，处理府中事务却已经隐隐有了运筹帷幄之势。

“小姐，宫里有人给老爷送了一个盒子，老爷看后大怒。”秦林说道，虽然同样姓秦，但是他明白蕊寒才是秦泽远的亲生女儿，他不得不叫蕊寒“小姐”，叫秦泽远“老爷”。

“宫里？哪个宫里的？皇帝？太子？”蕊寒疑惑地问道。

“都不是，是永宁宫。”秦林回答，眼中隐隐含忧。

“永宁宫？”蕊寒吓了一跳，这个名头可大了，“太后？她有什么事？”

蕊寒的心渐渐沉下去，她想起了在云田公主身上看到的黑蛇异象，越发不安起来。

“我也不知，只是老爷很生气。”见她往里走去，他又有些不放心地添了一句，“小心。”

这一句“小心”，在蕊寒看来，既是在提醒她小心父亲的雷霆之怒，更是在提醒她，在这暗流涌动的权力争夺中，要她保全自身。

蕊寒笑一笑，推开了房门。

她连死亡都不曾惧怕，还有什么能将她击垮？

她款款有礼地走进去，秦泽远一见到她，脸上怒气更盛，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女儿给父亲请安。”蕊寒款款施礼，行云流水般无可挑剔。

然而秦泽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怒气又上了一个层次，他抓起桌上的一个东西，手臂一甩，拍到了她身上。

蕊寒又被吓了一跳，她偷瞟了一眼砸到她身上的东西——《素女秘戏图》。

这可真是精彩了，皇太后把她看过的小黄书送到了她爹面前？！

“父亲，这是何故？”蕊寒马上跪了下来，眼里蓄满了眼泪，她尽量让自己的认错态度好些。

“哼，你还有脸问？”秦泽远冷哼一声，把桌上放着的书一本本砸到她面前，“这些都是太后送来的！”

果然太后是冲着她来的。

“父亲，女儿不明白，太后、太后她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的？”蕊寒连连摇头，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从哪儿得到的？”秦泽远冷冷说一句，“是太后游园后路过碧霞宫，便进去歇息，可是云田公主不在，倒被她发现了藏在被子里的这些淫乱之书！”

太后怎么突然就去云田公主那里了？偏偏是她不在的时候？偏偏发现了藏在被子里的书？

“太后拷问了宫女，云田公主现在说不定也遭受了处罚，”秦泽远怒气不改，“云田公主说这些书都是你带给她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什么？云田公主把她扔出去当替罪羊？

她想起那黑蛇异象，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现在，她必须维护自己。她是那么轻易背黑锅的人？

“父亲，女儿冤枉。”蕊寒凄楚地说道，眼泪哗啦啦下来。

“冤枉？你哪里冤枉？”

“父亲想想看，女儿今日第一次入太学，也是第一次见云田公主。”蕊寒咬唇说道，“女儿若是真的看这些不干不净的书，怎会轻易露于人前？还送给初次见面的云田公主？”

秦泽远不说话，方才在气头上，现在也渐渐回过味来。

“这些书应当是云田公主所有，”蕊寒继续有条有理地说道，“太后为保全皇家颜面，故意让公主推到我身上。父亲，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高？”

秦泽远仔细一想，确实，太后这么做的可能性很大。

永宁宫皇太后为皇后姑母，端王又是皇后所出。端王死于宫变，荻原当上了太子，而现在蕊寒又要嫁给荻原。这么想来，太后针对蕊寒，倒是有理有据了。

不对，太后针对的，分明是整个秦家，她命太监送这些书过来，无非是想给蕊寒一个教训，也给秦家一个教训。

秦泽远叹口气，已经没有了怒气。他喝了口茶，说道：“起来吧，是为父错怪你了。”

秦泽远把茶盅放在案几上，下一刻，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蕊寒惊叫出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