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最是人间不值得(2/2)
日光澄澈,天湛蓝而无几处云朵,树影在雪地上画着深灰的轮廓,白与灰在林间回旋,都叫时光流转。
深山鹧鸪忽唱,幽林雪狐常吟,簌簌落雪声时有,雪野深远之声,皆在升腾弥漫的檀香味中。
有山雀啼啭着落至裁缝铺前的树梢上,震下几许积雪,扑簌着落下,又惊飞那冒失的山雀,振翅之声渐远,惊啼消失在丛林中。
白华闻声望过去,忽见一白衣少女正从远处信步而来,身形消瘦,弱柳扶风,举手投足间仍有娇艳妩媚之态。
待那人影渐近,方认出是天曦来,白华心底失落之意陡生,不再看她。
只见那天曦苍白着脸,坐在月台边角上,侧身扶着月台向白华问去,“你可有见过绒花?”
不见白华抬头,更不闻其作答。
那天曦便又问去,“你可知绒花是什么颜色?”
“红色。”白华道,仍旧不去看天曦一眼。
就此这天曦微微一笑,头上常年戴着的白色绒花瞬间染上血色般,由白变红,成就那绒花真正的颜色,千万丈白茫茫中只一朵嫣红,天曦不语,起身朝山林中走去。风飒飒兮雪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口中念着,“最是人间不值得。”或娇声责骂,或嬉笑讥讽,或惋惜悲叹,阴晴不定,变幻莫测。
在月台上候着的小厮并未见有人过来,所以只闻白华这一声“红色”正疑惑不解,怔在原地,也不敢多问。
指路已经过去几个时辰,裁缝铺这边没得到任何讯息。这来请白华的小厮只讲过两次,见白华并不搭理他,立在月台上并不敢再多言一句。
时近中午,翠螺在西厢中立不住了,知已无来客的可能,这便擎着万寿菊花瓣去正堂里,只屈身下去蹲在白华身边,谨慎地劝解道,“白府那边,还等着你主事。”
不见白华回应,翠螺复叹口气起身,正倒水之际,忽听白华问道,“可已经指过路了”
翠螺与那小厮反应不及,皆呆愣一会,方听那小厮言语微颤道,“已……已经指过。”
白华听罢,再抬眼看那苍茫雪地一眼,方踉跄起身,翠螺见状也不倒水,急过来扶。
那小厮以为白华是要家去,快步跑下月台候着,一时着急,下踏跺时,险些滑到。可待其站定等候时,又见白华朝东厢里去了。
小厮神色慌张,欲求助于翠螺。翠螺自也是没有法子,只得叫他且先回去。
罗衣听这小厮陈述过后,痛骂白华一声不知死活,亲率了两个壮汉一路朝裁缝铺去,嚷嚷着,扛也得把这个家伙扛来。
不料,将近裁缝铺时,这一行人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月台上一戏子身着红装,施着油彩,水袖翩迁,银装素裹中芳华一瞬,正高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游远惊梦的片段。
渐渐靠近,只见此人抖袖间不藏悲喜,转身处凄凉尽显,回眸展眉却是断肠人焉。
罗衣心头一紧,忽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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