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毁尸灭迹（2/2）

这个年纪的她对于死亡并未有多深的感触，所以冲动与愤怒袭来时，她觉得杀死一个人无所谓，在动手杀人的那一刹，她甚至都未曾想到，人死了就不能再复活。

可现下，后怕、懊悔在死寂的夜里明目张胆，横冲直撞。又忽念起外婆往日的疼爱时，天曦又不禁黯然神伤，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合衣而起，行至花厅，遥遥望着女真的卧房，天曦愣神半晌，这便悄声过去那边。

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床上躺着比尸体更冰冷的傀儡，空有女真的皮囊，没有任何人情热度。仿佛那卧房中正弥漫着冷气，然后扩张到花厅，叫天曦颤栗，她不敢去想，再无法看到外婆从那卧房的门槛迈过，再无法看到外婆在人群里左右逢源，迎来送往。

原来杀死一个人越容易，报应与折磨就越可怕。

移步至那彩面陶俑跟前，映着微弱的芝麻油灯光，天曦盯着那浮夸的笑容，盯着那黑漆的瞳孔，那上翘的嘴角，那粉面团一样的脸庞，觉得是那般熟悉，那般的似曾相识，觉得自己分明就是那包藏着尸体的陶俑。

小心地开了彩面陶俑，移下陶俑的脑袋，女真似是沉睡一般，安详地闭着眼睛。

“你害怕么？我是说在死之前呢。”天曦浅笑着，侧着脑袋问向女真。

似是在等答复一样，天曦盯着这早已无法开口的尸体傻笑了半天，方才说道，“我要跟石心结婚了呢。所以你不能死，明日你还得替我议婚。”

天曦再端详着女真看了一会，伸手帮她拢一拢散落下来的头发，喃喃道，“真是要谢谢您呢。”

说罢，她便转身疾走了两步，抬手催出巨大的冰幕来。鬓前的绒花忽剧烈颤抖着，散着极寒之气，天曦抿着嘴唇，冷着脸将这两者合在一起尽催到女真身上去。

那陶俑瞬间成一座冰坨，窗户漏光出，寒气升腾，清晰可辩。

天曦叹口气，朝门口走去时，握手攥拳，便听咔嚓一声脆响，天曦自不再回头，决然行至月台，下陡板去了。

院外油灯飘摇似星河，桂花香去逐天月，不见踪迹，不见踪迹。

翌日，一众人到白府在房中寻不见女真的踪迹，这便有粉衣小厮寻过去天曦房中。

当是时，这天曦正与小厮们收拾搬回沉香苑，遂停了手头的清点工作，眉头微皱，问其缘由。

那粉衣小厮并未回应，只立在廊下，朝屋内张望着，似是寻着什么。天曦看罢很是不悦，收了笑容，再板着脸问去，“你来做什么呢？是姥姥有事情吩咐？”

“这几日四镇频频死人，民众相邀来白府上供祈愿，请求先生帮忙消灾避祸。因平日尽是女真姥姥接待这事，可如今寻不着人，便来叨扰先生。”

“我知道了呢，你且先回去，我就来。”天曦说罢，也不去管这小厮，转身回卧房，急忙制出傀儡，与她一并朝东厢去了。

众人见女真来，皆负阴抱阳，又殷勤的打过招呼，天曦皆浅浅微笑着做了回应，叫琳琅收了各家的贡品，又登记好香油钱，遂立在东厢踏跺上解释道，“你们所担心的，也是白府日夜记挂的呢，今天你们都交了贡，白府自能护你们全家周全。”

“何时抓了这畜生来，叫我们好彻底安心。”人群中有挂心者，问道，紧接着便又有妇人惊慌着跪到踏跺下连磕了三个头，俯身道，“先生庇佑，我家媳妇便是被那猫又害死的，现在日日夜夜虔诚焚香祝祷，您可一定要护我家周全。”

天曦惊得向后退了两步，再上一个台阶，强装淡定道，“晚上少出门来，暂且避一避，白府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呢。”

“听说昨日白府也有人因此事死去，是不是这白府也不安全了。这件事情是真是假，烦请先生告知一二。”

琳琅看过去女真那边，小声提点道，“姥姥可有什么话说？”

那女真只耷拉着脑袋，并不言语。琳琅觉得蹊跷，再上前一步欲一探究竟时，天曦忙挡在前面，操纵女真呵斥道，“以讹传讹，都是些谣传呢！先生自会护着你们，你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不再来惹出什么麻烦呢，且各自回家去吧！”

众人听罢，虽仍心中没底，可见女真这幅模样态度，便也不好多说。私下里再议论些便吵嚷着往门口去了。

天曦怔怔地看着眼前远去的人群，一时愁眉不展。眼下她最怕的，无外是耽误自己与石心的婚事。她要与石心结婚，一刻都不想多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