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笑容(2/2)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母后声调平淡,不带喜怒的开口说话,“前朝太子妃摇身一变成了当今圣上的贤妃,哼……”
我以为后面必然会跟着责难之语,不料,却是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问句。
“这样的安排,你可满意?”
我愣了半晌,迟疑道:“请恕臣妾愚钝。母后的意思,臣妾没有听懂。”
“哀家答应过你的,不会少你的荣华富贵,哀家做到了。”
“母后的意思,这个贤妃之位,是您与臣妾的父亲做的交易?”我无礼的抬起头来,不敢相信,母后竟然可以为了朔钰能得到父亲的支持顺利继承大统,不顾天下人的非议,将自己的长媳改嫁幼子。
母后低头喝茶,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你既做了钰儿的妃子,就当事事以钰儿为重。让你爹看在钰儿是他女婿的份上,多加扶持吧。”
原来如此。母后并不知晓懿德太子的死其实也与我父亲有着莫大的干系;还以为只要让朔钰与袁家联姻,便可获取袁家的扶持,抗衡郭平安,以防止懿德太子的惨剧再次发生。
我能明白母后想要保护幼子的慈母之心,却不能理解她为保护自己的次子不惜牺牲太子与我的名声。
从凤仪宫出来,暮色已尽,斜月初升,微风轻轻翻动我的斗篷,透进丝丝凉意。我不禁拉紧斗篷,将自己裹得更严。
“小姐,是陛下。”
我正低头整理斗篷,却听身后的春桃低声提醒。
抬头看去,果然见朔钰正负手立在前方,身前身后一众提着灯笼的宫女、宦官正躬身在道路两旁等着他起驾。
我顿住脚步,看他焦急等待的样子,莫不是在等我?
“筱柔姐,”正想着,他忽然转过身来,看到我立刻露出笑容,快步向我行来,“母后没为难你吧?”
“叩见皇上。”
我身后的宫人立刻跪下行礼,我才想起我也是该行礼的,忙屈膝行礼,不想却被他及时拽住。
“贤妃娘娘。”
他身后的宫人也朝我恭敬行礼。
我示意他们免礼起身,朔钰在我身旁嚷嚷,“看吧,我就说宫里无趣。瞧瞧,一个个的,动辄行礼,你要是也跟他们变得一样,那就更没意思了。”
“这是规矩……”
我话未说完,他却附在我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你跟他们不同,以后私底下就别那么规矩客气了。”
那些繁文缛节我也厌烦,既然他主动开口不必如此规矩,我又岂会不顺着圣意。
像是没有料到我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他愣了一瞬,才道:“你应承得够快的。”像是又想到什么,继续道,“你还没回答……”那个“我”字几欲出口,他瞟了眼周围的宫人,忙改口,“……朕,母后为难你了吗?”
“没有。”
“那就好。”他喜行于色,看着像是真心在为我担忧。
“陛下,”姚公公适时上前道,“您不是要去鳞趾宫吗,夜风渐起,外头越来越凉,您该起驾了。”
如果我没记错,鳞趾宫是江宛如的寝宫。
朔钰朝他点点头,又对我道:“朕明日再来看你。”
“恭送陛下”四个字尚未出口,他倒手快,迅速扶住我准备下拜的身体,“刚刚说过的,你忘了?”
我不动声色的抽回被他紧握的手,我实在不习惯与他过于亲密。
他对我的不识好歹毫不介意,只再次叮嘱我道:“记住朕刚才的话。”
“是。”
他笑了笑,转身朝宦官抬来的步辇走去,正要坐上步辇,似又想起什么,转头对我道:“对了,那套八仙过海,你看见了吗?”
我回想了下,才想起摆在条案上的那套玩意儿,“看见了。”
“觉得雕得好吗?”
我压根没细看又怎知雕工好坏?于是只能敷衍,“还好。”
“是吗。”朔钰似乎很高兴,郑重其事道,“朕雕的。”
“啊?”我的惊讶无法掩饰。
朔钰看了更加得意,“那是多年前答应赔给你的,现在总算是能给你一个交代了。”
说完便坐上步辇摆驾前往鳞趾宫,独留下我僵在原地。
赔给我!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我转动手中的物件,仔细打量。
这套“八仙过海”应该是由黄花梨木雕成,呈浅黄色,雕工说不上有多精湛,但看得出雕得很用心,没有三、五年的功夫绝不可能完成。
赔我?我还是理不出个头绪。
三、五年前……八仙过海……八仙,八仙?电光火石间,我猛然想起,五年前太子殿下生辰,我为讨他欢心,特地跟人学画画,画的就是“八仙宴饮”图。
对了,我当时本打算用绣的,奈何我的基础太差,临时抱佛脚也不管用,幸而平日里跟着二哥学过画,于是求着二哥教我画了这幅图,打算送给太子做寿礼。
寿礼最终没有送成,因为什么呢?我细细回想,是了,那时朔钰还是宣王,与二哥脾性相投,常常过府来寻二哥一起玩。正好那日我在二哥书房内做画,见他旁若无人的进来,怕他多嘴提前告诉太子,于是赶忙将画了大半的图收起藏到身后。他涎着脸来抢,我躲开,他却玩心大起,一定要抢到手不可,结果这一来二去的竟把我辛苦画成的图给撕成几份……
我记得他当时为了安慰被气哭的我,说过他一定会赔给我的话。
是说过的吧?
我不敢肯定。当时我正在伤心,哪管他说了什么,就算当时记得,后来也给忘了。这么说,他不是安慰我,是当真的?
手中的物件忽然变得烫手,我忙不迭地将之摆回桌面,吃惊地望着这套摆件,难以置信,“不会吧!”
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不可能的。”我兀自摇头,甩开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想。
虽说,他自幼就爱跟在我身后,可我们不过是儿时的玩伴,怎么可能会牵扯到男女之情上。
“不可能的。”我再次笃定。
这一定是他的计谋,为了栓住我,让我因为感动而站在他这边。
是的,一定是这样!
“贤妃,”容易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语带担忧,“您没事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又是摇头又是自言自语的?”
我摇头,“我没事。”
“您累了一天,还是早些歇息吧。”
得到我同意,容易转头吩咐其他人准备热水洗漱,自己则上前为我脱去外袍。
袍子刚脱掉一半,忽听外面一阵慌乱。
“皇上……”
我下意识的重新穿好外袍,尚来不及绑上腰带,一身便装的朔钰已跨进屋内。
“你不是去鳞趾宫了吗?”我慌忙束好腰带,嘴也没闲着。
他上前拉住我,道:“跟我走。”
说着便把我往外拉。
他的力气很大,我竭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去哪儿?”
“跟我走便是,横竖不会卖了你,怕什么!”
被他强塞进马车,一路颠簸着行至朱雀门,因为有他自己的手谕和腰牌,并未受到侍卫的过多盘查,马车极其顺利的出了宫门。
听到身后关闭宫门的声音,我抬手欲掀开车帘偷瞄,却被他眼明手快的及时制止,“现在别忙着掀帘子,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可就走不了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抽回手,皱眉道,“你不是要歇在鳞趾宫吗,怎么又想起来要出宫?”
“到了再说。”说着,便闭目养起神来,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
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又不好追问。因为要掩饰身份,马车也不是天子该有的规格,车内空间狭小,两个人坐得太近,他的身体随着马车摇晃,几次与我相撞,我往旁略让了让,还是无法躲开这样的身体接触,正在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有人敲了敲车门,低声道:“陛下,该换马了。”
朔钰倏然睁开眼,嘴里应道:“好。”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着我。
“怎么?”在他的注视下,我有些心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
他却忽然笑起来,“方才走得匆忙,竟忘了让你披件斗篷。”
“不碍事。”不是被他识破刚才的窘迫就好。
他自顾自的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扔给我,“披上。”
“不……”我的“用”字尚来不及出口,他已跳下马车,对我的拒绝全不理会。
本打算下车再还给他,谁知,车帘一掀开,我立刻被冷得打了个寒战。算了,还是身体要紧。将拒绝的念头抛诸九霄云外,极顺当地披上斗篷,下了马车。
早有几名身穿便装的侍卫牵着马在此等候,见我们下了马,忙牵过两匹好马,朔钰翻身上马,回头看着我,眼里有着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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