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花落(2/2)
“呵呵,估计是前几天睡太多了的缘故,那……”端木轩用那毯子把身上的雨水擦了擦,然后随手放至一旁,说,“我陪陪你?”
殷柔微微颔首,两人坐在了琴台边。她看着他手中的玉箫赞叹道:“真是一把好萧。”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端木轩握着那把玉箫,特意看着殷柔。他知道,她必定是在想念先皇贵妃。
果然,殷柔一直把玩着胸前的白玉兰,思绪有一阵的飘忽,只一会儿,又被端木轩的问话带了回来:“你的玉坠很精致。”
“这是我母,母亲送给我的。”殷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一句母妃差点说出了口,十年了,母妃,您可安好?
端木轩笑看着她,他虽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却刻意不去戳穿,只等着她自己承认。他不希望她误以为他是因为她的身份,才接近的她。
“你母亲……”他用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全,只因为他本就知道了答案。
殷柔顿了一顿,咬了咬唇,眼泪似在眼眶里打着转,却没有留下来,“我们十年没有见了。”
“对不起。”端木轩有些懊恼,他有些后悔用这个方法来引诱殷柔透露自己的身份,可是,话已经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在思念中回忆我的母亲。”殷柔安慰着他,却更像是安慰着她自己。
端木轩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在烛光的摇曳下是那么单薄,她的心灵是那么脆弱,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念头油然而生,那个想到如果救不了她,她就要从他生命力退出的念头深深地刺痛着他,让他梗塞得说不出一句话。
“我在睡梦中听到的曲子,是你吹的吧?”殷柔突然抬起眼来看着他,这里是端木爵府,面前的人是端木爵的二公子,那么,王都的事情,他必是清楚的吧?
他知道母妃的曲子,那么,他认识母妃吗?
端木轩马上意会到了殷柔的意思,他笑着说:“这是皇贵妃的曲子,已经流传了很多年呢。怎么,你也认识皇贵妃?”
殷柔没有料到他会问得那么快,一时语塞,她何止是认识,她本来就是她的女儿呀!可是,该承认么?
“端木轩,我可以相信你么?”她心里默念了一句,自始自终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不语,母妃说过,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你可以从对方的眼里看出真挚与欺骗。
母妃说,“如果某一天,我的孩儿看见哪一双眼睛能深深地吸引你,你就大胆地去爱吧!”
当时,她并不能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今天,她对上的是一双坚定有神的眼眸,黑得像两颗闪亮的玛瑙石,她不能不说喜欢。
“我……”可是话到了嘴边,她还是犹豫了,这些年来被追杀与陷害的次数太多,她终于明白为何外公要她隐姓埋名,兰筱柔这个名字和身份,在外面带给她的,绝对不会是尊荣,甫启唇,她把话锋一转,说道:“皇贵妃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即便没有亲见,也有耳闻,何况我还与皇贵妃同姓,自然觉得多了几分亲切。”
端木轩依然看着她,明白她眼中那一丝不坚定的因由,心中微微一痛,却是什么都没有再说,追问更多,只会让殷柔压力太大,最终让她越离越远,那不是他想要的。
殷柔见问母妃的情况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有一丝的失望,同时也有一丝的害怕,她害怕一个她不想知道的结果,这些年来,总有一个不祥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只是每一次,她都摇着头压制自己不再去想。
她宁愿一辈子不去知道。
“谢谢你。”殷柔看着自己娇艳的十指说道。
“谢我什么?”端木轩也常舒了一口气,他不追问,可是他害怕她追问。皇贵妃仙逝已经有十年了,他从未有现在这般觉得这个事实如此沉痛,他害怕在她面前说谎,那种从心里恐惧一句谎言拉开的距离让他差点窒息过去。
“谢谢你救了我,还有,这个。”殷柔举起她的双手展示在他面前说道,“这是我母亲喜欢的颜色。我记得,母亲总是喜欢给自己的手指甲染上娇艳的颜色,那样衬得她的手指越发的好看起来,可是……”
殷柔顿了顿,她回想起母妃应承她的事情,微微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轻说,“她却从没给我染过。”
一双手覆在了她的小手上,自那手掌传来的体温感染了她,殷柔抬眸看去,那一双坚定不移的眼眸真深深地看着她,他说,“你要你喜欢,我以后每天给你染。”
端木轩捧起她的十指,心疼地看着那些娇艳的颜色,最初为她染指甲的理由只能埋藏在心底,他暗暗发誓,必须在她自己发现之前还给她十指健康的颜色。
“相信我,好吗?”他用一种接近恳求的语气问她。
殷柔怔了一怔,竟忘了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才认识不过几日,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开始依赖眼前的这个人。
相信吗?她可以相信吗?
裕茗城的这一场雨下得特别漫长,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见过太阳,连着低洼一点的地面上都积满了水。殷柔在端木爵府上的这个院子里一住就是十天,除了那一天她醒来之时听说阿志来过,自那之后便一直没了他的消息,一并不知所踪的,还有怀璇。
她机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在叹息什么呢?”端木轩刚好从外面回来,前脚才踏入房间,就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叹息。
“是太苦闷了么?我已经命人给你做了一把琴,是你习惯用的十二弦琴,估计明天就能做好,这样你在这里就不会闷着了。”他小心地抖了抖纸伞上的水,把伞靠在门边,便大跨步走到殷柔身旁。
自那天夜里,他要她相信他以后,便一连好几天没有见过他的人,今日看他精神抖擞的,觉得像是天马上就要放晴似的,殷柔突然觉得抑郁的心情一下子得到了纾解。
“谢谢你。”
“你怎么就是喜欢跟我说谢谢呢?”端木轩执起她的手,眼里倾注的深情一览无遗,“我希望从此你会觉得我对你的好,是理所应当的。”
一丝甜蜜之感流过心头,殷柔看着他,感受着这些天来他为她做的事,心里的戒备确实少了很多很多。
他给她染指甲,知道她心里最值得怀念的颜色。
他与她琴箫和鸣,知道她最熟悉的曲子。
他送给她琴,还知道她的习惯。
这一切的一切,无一不从细微处感动着她,有时候,甚至是在说话的瞬间,她都觉得他似乎明白她未说出口的意思。世间竟有一人,可以读懂自己的心声,那是多少女子梦寐而不能求的事情?
她殷柔何其有幸。
只是,她总是不免想起那个傻傻的,总是愿意为了她学这学那,抱着她说要娶她的男子。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阿志会告诉他,她在爵府吧?
怀璇该是恨她的吧?是她害死了他的父母;是她让他一无所有了。而这些发生了之后,她还对他不闻不问。
他的心,该死了吧?
“在想什么呢?”发现殷柔在神游,端木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问道。
“你说,恨是否能使人忘记感情?”殷柔想从他的手掌间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他捉得太紧,她根本无法抽回。这样的身体接触,让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心跳凌乱。
端木轩眉头轻轻皱了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正欲要开口安慰她,谁料叮铃从外间匆匆走进,气喘吁吁地说:“公子,外面有个人从一大早便在门口,他说要来找一位故人,并且说,见不着人他就不走。”
听罢,端木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我去看看。”他说着,便松开她的手走出去。
殷柔灵机一动,觉得来的人,很有可能是她想见的人,连忙拉住他的衣袖,用几近哀求的眼光看着他,“能带上我么?”
端木轩眼里有一阵疼痛,他知道藏了这么久,已是无处可藏,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殷柔的所有事情里,唯一他不能确定的,便是她对怀璇的感情。
叮铃甚至都没有说来的人是谁,她便能猜到可能是怀璇。这十日里,她便是如此放不下他么?
十日想换十年……端木轩颓然地笑了笑,便撑起那把他来时带过来的油纸伞,一手牵着殷柔往大门方向走去。
当距离越来越近时,殷柔突然不愿再往前走。大雨中两个人,一把油纸伞,端木轩已有大半的身子浸在水中,虽然伞已经尽量往殷柔的身上打,但是她身上还是挂着深深浅浅的水迹。
他看着她,似乎只是在等待一个她后悔了,不愿往前走的决定。只是,他也知道,那只不过是他的幻想。
只见殷柔望着朱红色虚掩着的大门,不过犹豫了片刻,便说道:“走吧。”
她的绣花小鞋已经全部浸湿了,裙角处拖着水滴,已经明显地分出深浅两种颜色。可是她却丝毫不介意,雨水甚至打湿了她的面纱,那轻轻的薄纱黏在脸上,冰冰的,正如此刻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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