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02章】再别母亲（2/2）

的。

海水上涨了，杜比安看了看表，已经在这里坐了四个多小时了，脚有些麻，便起来活动活动，抖抖腿。

他发现了一只小小的螃蟹，差点被自己踩死。他想，这会不会是游四海呢，他是不是要告诉自己什么呢，随后便神经质地苦笑一下，想想自己是不是科幻电影或者神话小说看多了，他轻轻将它捉起来，远远地扔进大海，口里说着“你别回来了，等到天亮你不走，那些赶海的便会将你吃掉的”。

他确实曾见过有老头连指甲那么大的螃蟹也不放过的。

杜比安从没像今天晚上这样去认真审视自己的灵魂，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因为他懦弱到不敢去承认这个事实。

杜比安回忆这么多年来所经历的每一件的事情。

孩提时代，杜比安就知道，爸爸就重男轻女，而自己是反对的，但是因为自己是受益者，加上对父权的畏惧，便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争取什么，用一种对家长制的无能便轻易地说服了自己，便心安理得了。

其实，杜比安心里明白，他是能够有所作为的，他可以说服母亲，母亲是个老师，在家里并非可有可无。

不过，韩秀英虽然自己就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她还是把稀有的机会给了儿子，而不是努力让女儿们也能够进步。

虽然整个村子都是如此安排的，他仍然可以有所作为。

杜比安知道，如果自己可以多承担一些家务，如果自己可以帮助她们些功课，如果多安慰和鼓励她们，她们一旦成为班里的第一第二哪怕是前几名，或许父亲就不会忍心去抛弃她们。如此，妹妹不至于因为没有文化而不得不接受一个极不正规也没有任何保护工人意识的工厂剥削，接受一个只想用尽她们的生命为自己谋利的工厂主的极端压榨。

而且，杜比安想，如果那样，姐姐不会嫁到一个需要生下多名孩子的家庭，也不会因此独自一人养活几个孩子，更不至于如此恨母亲，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的穷困潦倒。

或许，可能母亲也不会死，游四海更不会死。

这一切，杜比安原来心安理得地将它归咎于别人，经过这一夜，认真审视自己的灵魂之后，他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杜比安觉得，自己应当的责任没有承担，她们的死，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如果杀害他们的那些人有罪，自己也是同罪。

他想，即使当初姐姐和妹妹辍学，那么，即使在大学入学的时候失利，没有考上自己理想中的最好的学校。但是，如果不是为了能够轻松一些，不以减轻家里的负担为借口，寻求一种稳定的话，自己完全可以录取较为理想的大学，如此，便不会有后来孤岛事件，也就不会母亲在眼前不能相认，母亲有难而不能相救了。

杜比安突然又想到了衣然，伤害了自己又被自己伤害了的衣然，她不过是一个被农村称为无用的女人，不管她后来如何，起码她还有勇气去迈出第一步，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而自己没有。

杜比安继续自责，他想，衣然都能在大学期间去赚取自己的学费，而自己，杜比安，一个人高马大的心高气傲的自以为是的人，却没有这样的气魄。他总是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其实一直在探求社会变化的奥秘和自然发展的奥秘，但却并未依照自己的内心去做，而是照顾自己所需要养活的身体去做，似乎有些自欺欺人。

面对母亲的死，杜比安感觉很痛，面对自己的灵魂，杜比安感觉很苦，他越是刮开自己的灵魂，便越是觉得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