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缘落缘起（1/2）

金珠被这种夹杂着仇恨的相思折磨到窒息。她已经无法再忍、再等了，她要马上得到定康。她开始变得愈发暴躁和偏执，于是，她给定康的汤药里，加了裸盖菇。裸盖菇是一种幻毒，会切断生灵的自主意识为他人所控。在青川宫，练蛊的弟子们都会用裸盖菇来训练蛊虫和幻兽。这毒没法解，只能凭个体的自我意识来抵抗，最终反奴役为主动。而且，人一旦中了这种毒，每一天都会磨耗心智，直到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金珠只想要定康守护在自己身旁。哪怕，定康会逐渐变成一个傻子。

“我给那恶妇施了蛊，她只要生，就只能生女儿，夫君要的是子承父业。可我看不得夫君日夜守护着那贱人，我等不及要得到他！”金珠缓缓垂下眼帘，望着一旁的定康，露出一脸迷醉之相，“那段日子，是我与夫君最快活的时候，他每日每夜都与我缠绵，他看我时的样子，是那样痴迷，他的胸膛还如初见时那样温暖踏实。”

花颜宁走到金珠身边，轻轻蹲下身，像当日挽起阿绮的手腕那样，将自己的掌心贴合进金珠掌中。她着实无法原谅这只暴戾的鼠妖，可她好奇甚至有点儿着迷金珠心底的执念与纠结。就像那日，她读清了阿绮的心事，却没读懂她心里的痴。花颜宁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滴下，金珠的心里全都是定康的模样，她已堕入到痴爱的沼泽里不能自拔。她能感受到金珠心里彻骨的扭曲和疼痛。

想必，三百年前蜘蛛与晋元公子的那段情缘，也必是这般刻骨铭心。花颜宁不懂，因为她没经历过。或许，就像金珠说得那样，仅仅只是因为曾经被拥抱过，所以才会一直念想着长相厮守。

花颜灵紧攥拳头走上前来：“孽障！我只恨那晚没有咬死你！休要再讲你与这负心人的龌龊情事！他该死，你更该死！”她虽咬牙切齿，可脸上分明印着泪痕。

有凉风拂过，夜开始冰冷了下来。

“金珠，你心里明白，定康与你，终不会相守，因为他心里装的，只有阿绮。”花颜宁轻声道。

“所以！所以我要给夫君生个孩子！我的景儿，那是我与夫君的孩儿，他是多么的乖巧。”金珠回味地笑着，忽而又咄咄逼人地疯叫起来，“可为何我的孩儿偏偏是个死胎！我不能失去定康，我不能让那贱人得逞，我要报仇！我要让她知道，骨肉分离是多么的痛心疾首，就如她当年弑我全族一般，我也要让她绝望！夫君永远只属于我一人！”

花颜灵怒狠狠地抢白：“这就是你毒事做尽的报应！”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可这与我夫君何干，我的景儿更是无辜的！”

“那些被你挖了心的婴儿，那些失了孩儿的娘亲，哪个不是无辜的？”

“我才不管那些！我只要我的孩儿，只要我的夫君！要不是你们两只该死的猫……”

“啊！”一声凄厉划破了死寂的夜。

花颜灵再也无法按捺自己了，她红着眼睛将猫爪剜进金珠的心口……

“灵儿！”花颜宁惊恐万状地大叫，可已来不及阻止花颜灵。

一丝丝的血从金珠的嘴角渗出，她颤抖着身子低下头，看着花颜灵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心脏从胸膛里拔出，她知道，下一刻，就是灰飞烟灭。那一刻，她望向已是血肉模糊的定康，鼓着最后一点力气抽搐着乞求了一句：“求你……把我的心……喂给我的景儿……”

那颗心，是金珠最后的希望。方才花颜灵在井下找到她时，她正想要将心喂给自己奄奄一息的孩儿，她执拗地想着，景儿是她与定康的骨肉，她痴情定康，她愿意为定康做任何事，哪怕最后事情败露，她也愿意用自己的命救活她们的孩儿。那颗跳动的心里，那时，只剩下定康。

“不要！”南平起身冲向花颜灵，花颜宁也慌乱地伸手阻挡，可说时迟，那时快。一刹那，就在金珠乞怜惶恐的眼神之下，花颜灵的手轻轻一攥，那颗心瞬然被捏碎。只留下，花颜灵嘴角冷酷的一笑；只留下，绝望。

夜，骤冷，愈来愈冷。

所有的一切，都在花颜灵的手心里被刹那攥成泡影。

花颜宁、花颜灵、南平，都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帅府的后院里一片狼藉，地上横着千疮百孔的定康和一只体无完肤的老鼠。

屋内传出两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南平似乎早就洞穿了花颜灵的心思，一个风卷残云飞身落地，剑已经架在了花颜灵的脖子上：“盗婴案已破，妖鼠已死，你莫再动杀念，那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南平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那一幕，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娇弱女子，竟会如此残暴决绝。

“小道士，你一本正经起来，真是俊气！”花颜灵甩了甩手中的血，挑起眼来衅逗道，“那晚你不就要杀我？现在呢？是不是有点儿于心不忍呐？”

“当日我替天行道，一时心急把姑娘误认成妖鼠，还望见谅。只是这婴儿与姑娘无怨无仇，还望姑娘仁慈，不予杀之。”

花颜灵冷冷一笑：“哼哼！替天行道？杀了那余孽，才是替天行道！无怨无仇？就在那花棚之下，有一口深井，那下边还数个被剜了心的婴儿，难道他们与这小杂种有怨有仇？都生喂了这余孽！难道他不该死吗？”

南平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花颜灵此时这般风风势势，让花颜宁不免有些揪心。一连数日，花颜灵都潜在这帅府之中，经历了太多鄙俗之事，也见到了太多狗彘不如的人，还有太多在巍山中她们从来不曾臆想到的人世的残忍与不堪。灵儿不知道，花颜宁每日都幻回猫身，也潜藏在这帅府中护她周全。那日灵儿将那婢女吊死在屋梁时，花颜宁就潜在那屋梁之上，她眼睁睁地看着灵儿把那婢女暴虐致死，她知道那婢女奸诈卑鄙，却不至死。

此刻，她真怕灵儿会再起杀心，金珠的孩儿确是无辜的。还有，她怕灵儿会失手伤了那小道士，是的，花颜宁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对那小道士有一丝担心。她一下子警觉起来，如若灵儿出手，她只能将其制服。

这时，南平放下剑，从腰间摘下三支竹筒拱手送上：“我是青川宫的弟子，道号南平。如若姑娘能够留下那婴童的性命，我愿将此三支蛊虫送予姑娘，这是三支金蟾蛊，可救人性命、增人法力、延人阳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三支蛊能救三条人命，我用三命换一命，姑娘积福报，我行善事，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