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风峦（2/2）

“玖儿……”

时玖抬眸看他，从喉咙里闷出“嗯”的一声。

商瞿张了张口，他知道自己嘴笨，怕说出的话让时玖更难过，只能一直保持缄默。

“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了……”时玖的目光重新落到窗外，半晌，他从商瞿的怀中坐直身体，拳头紧紧攥着，哑声道：“我现在……只有你了……”

他的喉咙仍然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一张口出来的都是气声。

“我想去看看父亲。”

商瞿牵着他的手领他到灵堂，“你昏迷的时候，我给师父……封了棺……”

“应该的……”时玖点头，抱着漆黑的棺木，将脸贴在冰凉的木板上。

已经酉时，门外匆匆的马蹄声始终不绝，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幕。

“外面的情势如何？”

商瞿的目光从他的唇移到他的眼眸，摇头，“我只听说魏军临城，具体的还不清楚。”

西琴穿着孝服走进来，一见时玖，眼眶就红了，“少爷，小将军……”

“魏军攻破了宣州，如今兵临新亭城下。尚将军来过，希望咱们能帮忙守城。”西琴犹自气愤。

时玖垂眸，目不斜视，半晌点头，示意知道了。

爹明明说过，要在家里等他回来的。时玖险些又要泪目，却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先给我爹守头七的礼。

他张口想说话，却发觉喉咙干涩的厉害，只要他想发声，嗓子里就一阵甜腥味弥散。他喉结上下滚动，仍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应了那句出来混总要还，但还是苦中作乐地拉过商瞿温热厚实的手掌，在上面一笔一笔写给他:先给我爹守礼，起码守足三日

再去城防。“

商瞿低垂眉眼，耐心地等他写完，这才重复一便给西琴，又道：“都听你的。”

时玖仰面看着他，又写：不问我？

商瞿摇头，嗓音发涩，“你做什么都行，只要你想，我都陪着你。”商瞿注视着时玖漆黑如缎的发顶，想着那日这具身体是如何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伤害自己，心道，只要你好好的，要我怎么都无所谓了。

时玖手指蜷了蜷，无声地弯了弯眼睛。

时玖抬手望向窗外不甚分明的星辰，突然想起他曾经躺在亲父曹瑜的睡榻上看到的漆顶上那幅将军出猎图跟那一句“南有乔木，不可休思”，他才刚把难以言说的爱意同心爱之人言白，他才收到爱人送给他的与定情信物无异的刻着二人名字的匕首，他也许正在细心思量如何回礼，以他的聪慧灵动一定会选出一个特别的定情礼……那么他又是在官兵拿人之前抱着怎样的心情把查出的密信和爱人的匕首放进暗室的箱子里的……他平静赴死的时候心里该有多不舍……

时玖向来是不相信佛道所说的轮回自然之言，却第一次无比期望：忘川河边，奈何桥上，妖冶的曼珠沙华开遍的地方，曹瑜英灵不远，走慢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