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在洛阳(十)(2/2)
顾念不卑不亢直盯着李域承,清亮的眼睛里是不容拒绝的步步紧逼。
李域承忽然感觉到有些疲惫,二十年来从未如此烦躁过。可即使再烦,面上仍是滴水不漏的样子。
他大手一挥下令:“顾家后人听旨,即日起立任国师,入主天行阁。至于旨意,就麻烦韩玖代拟。”
韩玖颔首应下:“是。”
“顾大人,可还满意?”李域承笑着,可又像在讽。
“谢主隆恩。”顾念深深一拜,青丝下垂掩住脸上的苍白。
李域承走到花门前的步子一顿,回过头,神色莫测:“顾大人不必谢朕,这国师的位置空得久了,总得有始有终。”他默了默,缓缓冷笑道,“况且顾大人和朕有缘,当得起。”
北风呼号,风起云涌,钟声庄严,长鸣不止。
百官朝服礼冠恭身肃立于汉白玉的祭台之下,目光如炬,高台无言的帝王玄黄着身,端然威严。
沿着石阶一级级打到顶端,四看远近,城郭历然,柱石遍野。
这是顾念眼中所及之景,难以言表。默立良久,顾念正身长辑,正对着那祭台上执酒的君王。
辑毕,酒倾,君臣之礼,相隔着的笑意殷殷却是藏不住的疏离。
顾念再回望时,巍峨威严的天行阁于天高怒号,呜咽声声中岿然不动,绝云气,负青天,直插云霄。顾念迎风而上,白色的衣袂翻扬,她闭眼轻笑。
难怪父亲当年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方才的一瞬间连自己都想退缩了。
天行阁是顾家无与伦比的辉煌,也是顾家尊贵无比的千官冢。
“她的确是顾家后人。”帝师,曾经的老丞相,捋着白胡长叹感慨。
“何出此言?”李域承一动不动地望着云阶上纤细的白影。
“老夫曾效力于先帝,同那位幕僚有过几面之缘。”帝师浑浊而平静的眼是对往事的追忆,“虽先帝从未提起过他,但老夫有幸见过先生的谋局手段。”
李域承面色松动:“如何?”
“神鬼不及。”帝师沉默许久,缓缓说出这四个字,转而远望东方,“这姑娘的手段我不清楚,但顾家清傲风骨却是只多不少。
“我朝有幸,吾皇圣明,有韩家的温润知礼,有顾家的诡秘清傲,老夫也可安心告老还乡。”半生风雨斑驳,震慑朝野的老人深深一辑,低头可见须发已尽白,人生哀事,莫过于英雄迟暮。
李域承连忙扶起老丞相要行礼的手:“您言重了,这些年您为朝廷为朕鞠躬尽瘁,要拜也是朕来拜。”
真正的感念,故而心甘情愿,纵你尊贵无双,折腰事恩又何妨?
老丞相欣慰的看着起身后坦然而对的年轻帝王突然开口:“皇上您终于不再执着过去了。”
“执着又有什么用,无论是父皇还是母亲或者是祁朗,以及当年发生的所有事都跟朕无关了,过去的孽债朕还还不起。”负手而立的君王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可他的年轻却是疲于行路的沧桑。
他略微侧过身,眼眸幽深,看着身后的老人敛眉,声色不动:“更何况,朕连你的嘴都撬不开。”
老人叹息:“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臣这把老骨头一抔土埋了,上辈子的恩怨也算完了。”
风声呜咽,撕扯着龙旗狰狞狂飞。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还是风声凄厉的缘故,年轻的君王声音里竟埋下几分萧索。
“朕懂。”他没回头。
天高怒号,黑云压城,玄黄的君王,白衣的国师,遥遥相望,如隔天涯。
倾洒于地的酒痕,也不知是否是那天堑,将过去一分为二,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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