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双生（1/2）

范无咎曾在凡间时也因应酬去过秦楼楚管。但看洛音神色间颇有风骨，竟不似一般倚楼卖笑的倌儿，不由收敛先前轻蔑神态：“不必客气，坐吧，我与七弟只是路过，因天色已晚客栈都打烊了所以不得已来此。”

洛音把琴搁在一旁，依言落座，抬头道：“原来如此，看二位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洛音已经许久不曾接待过外地来的客人了。”

范无咎奇道：“江南向来多有外地文人旅客慕名来往，此地更是风景秀丽远胜别处，怎会没有外来人？”

洛音闻言举手捂嘴轻笑：“不是没有外人来，只是来了也甚少踏足咱们碧漪坊而已，不说外地人，平日就连本地人都是寥寥无几。”

一旁摇着折扇喝酒的谢必安突然出声：“在下也有所听闻，此地数月之前是否出过命案？”

“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单是命案也并非什么离奇的事，试问这世间又有哪处没有死过人的？”洛音又问，“公子可信鬼神之说？”

无咎一边想我们可不就是为了这差事而来，一边佯装好奇地说：“愿闻其详。”

于是洛音娓娓道来：“这话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话说这碧漪坊从开张起便门庭若市，来往客人络绎不绝，二十年前更是盛况空前同行之中无出其二。皆因当时出了一位才貌双全，风华绝代的头牌姑娘。此人姓李，乃是罪臣之后，虽说沦落风尘，但傲骨犹在，洁身自好，从来只卖身不卖艺。直到遇见一位穷秀才，被其才华所折，才委身于人，更倾其积蓄供秀才上京。秀才身无长物，拿着李女的钱财离去，扬言他日功成名就必然回来娶她过门。

秀才走后，李女发现自己已然怀有身孕，于是满含期待留在坊内等候，这一等便等了三年。

三年之后，钱财用尽，李女别无他法，托人上京打听，才知秀才早就在京城另娶他人。

李女带着一双孪生小儿，黯然神伤之下性子变得喜怒无常，每每看到两个神似秀才脸蛋的儿子便动辄打骂，藤条鞭子，火钳滚水折磨的两个孩子遍体鳞伤全身没有一处好地。自己也因年老色衰穷迫潦倒，只得在碧漪坊做些下人粗活糊口度日。

直到一年前，这日李女烧水之时，小儿子阿满不小心把水壶打翻，没想到惹得李女拿起火钳子直戳向阿满眼睛。眼看弟弟眼睛将被火钳烫瞎，大儿子阿傍忍无可忍之下竟举起火房门口的木栓一棍子敲下，敲得李女当场咽气。

在当时世道，弑亲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是要遭“投石刑”的，即被乡亲父老一起往身上投石头直至毙命。

最终这苦命的兄弟还是在乱石之下，死无全尸。

说到这里，洛音沉默片刻，无咎感叹道：“常说负心多是读书人，诚然不假，这种有辱斯文的败类实在该死。”

一旁谢必安倒似不为这故事所动，还出言笑道：“你自己不就是个读书人，怎么把你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无咎回头瞪他一眼，才示意洛音继续。

洛音对二人一笑，接着说道“此后，各青楼就频频有女子离奇死去，犹以碧漪坊居多，有人说是阿傍阿满二人生前所受罪孽过多，对青楼女子怨恨致死未休，故死后化为冤鬼报复。碧漪坊如今门庭寥落，姑娘们走得差不多了，只我等小倌偶有客人光顾，大概不久就要关门了呢。”说罢起身拿起酒壶给他二人斟酒。

无咎问：“为何不请道士除鬼？”

洛音答：“也曾请过，无功而回。”

谢必安又喝一口酒，道：“看样子你胆子倒颇大，竟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