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翩跹惊鸿踏白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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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

楚海缓缓睁开双眼，昏迷之前的记忆一点点倒流回来——从小镇出来，沿途在红教教徒手中换取马匹干粮；行了不知多远，又遇到一人，却不由分说地一掌打来……

想到此处，楚海稍微提一口真气，浑身只觉火辣辣地疼。楚海咬着牙，连续提了几次，却丝毫没有力气。只觉得丹田之中空空如也，自己随着师父仙翁修习了三年多的“冰川落雪”内功真气不知去向，竟然是一丝也不剩了。

楚海心中痛如刀绞。这门内功奥妙精深，与武林各家各派的内功皆不相同，更有诸多奇巧变化。自己行走江湖的一年来，数次与人生死相搏，其中不乏武功高过自己的好手；最终往往凭着内功的诸般变化取胜，至不济也能脱身逃走。

“冰川落雪”这门内功复杂深奥，修炼起来的苦头也不必多说，此时此刻，三年来寒暑不辍勤修苦练的情形蓦地兜上心头。至今已有三四成的火候了。而如今这些内力一朝尽失，叫人如何接受的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呛琅”一声，一只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汤汁洒了一地。

楚海转头看时，只见赵绣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自己。她容貌憔悴，发丝散乱，泪痕未干，显然是连日照料自己所致。

看着赵绣，楚海心中的痛苦、失落一时尽去，心中只剩下满盈的感动。眼前身边有一位这样的人儿，些许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楚海挣扎着坐起身来，向着赵绣笑道：“绣儿……我醒啦。”

赵绣连忙跑上几步，来到身边，扶楚海坐起，靠在墙上。“你别动……”她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说道：“你瞧……瞧我多笨，刚煮好的汤就弄洒了……我……我再去盛一碗来。”

楚海一把抓住赵绣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别走。我想你陪我说一会儿话。”赵绣温顺地坐在旁边，二人依偎在一起，良久没有开口，谁都不愿打破这短暂的温存。

楚海四周看看，环境布置显然不是城里的客栈。屋中的桌子、板凳、门窗、瓶瓶罐罐，看起来都特别眼熟。身下的不是床榻，暖烘烘的，乃是北方的火炕。这里……这里乃是楚海长大的地方，北山脚下的小小村子。

楚海又看向赵绣，见她眼圈又红又黑，不知已经熬了多少日夜没有安睡了。当下轻轻搂着她靠在自己肩头，不去打扰她。赵绣连日来心中绷紧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一股倦意猛烈地袭来，就这样在楚海怀中沉沉睡去。

过了一个时辰，赵绣甜甜地哼了一声，睡醒了过来。发觉自己躺在楚海怀中安睡，又羞又喜，慌慌张张地坐了起来。

楚海微笑道：“睡醒啦？绣儿，我昏迷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咱们二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讲给我听吧？”

赵绣点点头，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先去热些饭菜，咱们边吃边说吧。”

楚海起身，拉着赵绣，说道：“一起去吧。这里是我的老家，我从小烧菜惯了的。”

没过多久，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陆续上了桌。这里乃是极北苦寒之地，不比中原菜肴精致，但二人一齐做饭，一齐围着小小的桌子吃着家常饭菜，也有种温馨祥和之乐。

席间，赵绣向楚海讲述了遇袭之后的事：“你昏迷了可不止几天，已经快一个月啦。”

楚海大惊失色，还以为只是三五日的事情，怎么昏迷了这么许久？转念一想，当时二人身在山西，三五日内又怎能回到东北境内？

赵绣继续说道：“那晚你被那恶贼击倒之后，我知道大敌来袭，不敢多耽搁，抱起你向北疾驰。那人追赶了几里，便不再追，冷笑了几声就离开了。我不知虚实，没敢停步，继续行了一日。但你始终昏迷不醒，身子忽冷忽热的。我着急起来，跑遍了远近的名医，都摇头说什么‘内息乱象’，已非人力可解……”

楚海心中感动，紧紧地握住赵绣的双手。赵绣继续说道：“又过了三日，我在大同府找到一个老大夫，终于打听出了门路……这位老大夫瞧出你的内伤乃是与人比拼内力所致，不懂武学的寻常医生自然无法解救。”

楚海点头道：“想必这位老大夫也是武林一脉。武林中名医其实为数不少，但大都性情古怪，恐怕不肯随便给人医治。”

赵绣摇摇头：“这个老大夫却不是不肯治，而是治不了。他说道，你的内力给人以更强的内力折返了回来，反噬入自己体内。旁人不懂你本门的内功，任他医术如何高明，总归是无法解救。只有找他同门的师长兄弟指点，方可解救。又说寻常人的内力被逼回，最多是气息紊乱，只需几副活血养气的药方，休养几日，便可自己引导内息，回归丹田。但你却大不相同，体内多股真气时时交锋，凶险异常，正是医道所谓‘乱象’。”

楚海点点头，自己身兼阴阳两股内力，那时自当凶险异常。也明白了为何自己与赵绣二人会出现在这北山脚下。既然自己此刻已经无恙醒来，那就说明……楚海微微颤声道：“绣儿，你……你见过师父了？”

赵绣点点头道：“是啊。我凝神思索，你没有什么同门师兄弟，懂得你这门内功的只有遥远北方的师父。我便雇了辆马车，带着你连夜向东北赶去。前前后后了约莫十天，才来到了这北山山脚下，见到了你师父。”

楚海奇道：“嗯。可是……师父他老人家以‘冰川落雪功’最深层的功力，全身化为寒冰，闭关静坐于北山之巅。需要以本门手法，逆运‘冰川落雪功’，才能融化寒冰，唤醒他老人家……当今天下恐怕只有师父和我才能做到。绣儿，你是怎么唤醒师父的？”

赵绣秀眉微蹙，微微摇头道：“这可奇了。这件事情我之前也听你讲过，因此心中也是惴惴不安，生怕你我二人千里迢迢回到北山之巅，却不能唤醒你师父救你的性命。我将你安置在这间小屋里，了两天时间爬到北山山顶。说来奇怪，现在明明只是秋天，山上竟然已经在下着鹅毛大雪了……”

楚海笑道：“北方天气，小半年都是冬天，下雪乃是寻常之事。”

赵绣点点头，继续说道：“到山巅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了。我远远望见一个晶莹剔透的大冰块，就知道是你师父了。可是这大冰块坚固异常，我无计可施，只得在这冰块面前跪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一夜，也可能是两天，哎，当时已经迷迷糊糊的了……”

楚海心中一惊，手中筷子掉在地上。

赵绣继续说道：“……终于感动了你师父。我迷迷糊糊中只听到夸啦啦一阵响声，面前那块大冰块好像从内碎裂了开来，漫天大雪中，缓缓站起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我没说完几句话，老爷爷他就摆摆手，提起了我，飞也似地向山下跑去。老爷爷的轻功我从来没见过……我只觉轻飘飘地，顷刻间就来到了山下。”

楚海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扑过去搂住了赵绣，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赵绣嗔道：“突然之间干什么呀？”

楚海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歉疚，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北山之巅寒冷刺骨，纵然是久居北地之人，身穿衣皮袄，也难以抗住夜里的寒风。

赵绣所说的“迷迷糊糊”，恐怕就是身体支持不住，已经快要冻僵，失去意识的状态了。迷失在雪山上的人，一旦睡着，就是真的“一睡不醒”了。若非仙翁此时醒来，后果真的难以想象。

楚海看着她，这样娇怯怯的身子，柔柔弱弱的一个南方女孩，为了自己竟然不惜在风雪中捱了几日夜，险些丧生北山之上的茫茫风雪之中。心中柔情无限，低头亲吻赵绣。她也不避开，只是轻轻地笑着。

过了一会儿，赵绣继续讲道：“你师父……仙翁他老人家给了我一瓶奇特的药酒，叫我涂抹在咱们二人的身上。当时咱们俩进屋里之后，浑身皮肤都火辣辣地通红，吓了我一跳呢。抹上药酒之后才缓解了许多，渐渐没那么烫了。”

楚海点头道：“在极寒冷的地方冻久了，浑身皮肤、耳朵鼻子都会被冻掉。幸亏有师父解救。”

赵绣这才知道冻伤的严重，吓了一跳，过了好久，才继续讲道：“治好冻伤之后，仙翁检查了你的伤势，叹气说……说已经太迟了，你内力被人逼回体内，阴阳两种内力在体内来回交战，已经纠缠不清。若想保住性命，只能……”

楚海神色黯然，接口道：“只能废去全身‘冰川落雪功’。”楚海鉴她神色，知道猜中，运起内息，的确是感觉不到一丝‘冰川落雪功’的内力。

赵绣垂下头，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算是废去……仙翁他传授了我一项散功的口诀，说是会在院中给咱们守门三日……”

楚海奇道：“守门？什么意思？”

赵绣脸色渐渐变得通红，嗫嚅道：“这项法子需要你我二人相对而坐，一手相合，一手贴于对方丹田……连续三日，才可散去你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