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河阳族几许（2/2）

陈群到底还是性格沉静认真，人们与他交往，往往会觉得他推心置腹，而自己却性情不真，继而自惭形愧。陈冲却是毫不在意，与刘备待得久了，他反而更加明白，适意为先，才是对对方真正的尊重。

他开门见山，直接对陈群问道：“长文，你现在是新任河阳令，有些事有你出面办最合适，虽然如今我们得到了赵县君的支持，但这仅仅代表，我们能够控制住这个河阳城而已。”

“河阳城远远代表不了河阳县，我军想要真正控制此处，就不能仅仅满足于把握城池，还必须要驻扎于乡亭之间。”

“三兄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开始注意乡亭之间的人事？”陈群皱眉道。

用后世的话来说，皇权不下县，但是对于两汉来说，这句话却是错误的，从制度上来说，朝廷的中央集权还没有达到明清那样的巅峰，但是下到里长亭长等基层官吏的任选以及约束，汉朝却是中国封建王朝的巅峰。

当然，到了东汉末年，朝廷对基层的控制已经削减到一个极差的水平，但是皇权仍然拥有天然的合法性插手基层，陈群此时便以为，陈冲的意思是让他重新整肃基层官吏的执行力。

但陈冲深知东汉皇权衰落的根源不是在基层官僚的执行力，于是他道：“长文，现在还不必这么着急，我也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想要真正在这里站稳脚跟，急需本地名士认可，当他们愿意支持我军之时，我军才有根基，来去纵横，是攻是守，都能由我军自己来决定。”

陈群听完此言，对此深感赞同，便派人去请县丞，县丞是整个县府中最大的长吏，地位与县令差距并不大，而且有相当的自我权力，并不完全算是县令的佐吏，是故陈群新来，但是对老县丞也得小心翼翼。

河阳的县丞也算是一个老人了，陈冲向赵方询问这个县丞的来历，赵方便长话短说，这个县丞与赵舞阳同辈，但是到本地任职的时间也说不上长，是王匡现在野王将其征辟进郡朝，而后外放到河阳当县丞，算是王匡的亲信。

不过这个县丞在河阳也算是本地郡望，是河阳杨氏的老人，名作杨奥，但赵方后面的介绍顿时让陈冲觉得有些棘手，河阳杨氏竟与弘农杨氏同宗，弘农杨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整个东汉末年，有两个四世三公的家族，一个是汝南袁氏，另一个就是弘农杨氏！

如果说汝南袁氏是当世第一名族，那么弘农杨氏就是当仁不让的第二名族，现任的弘农杨氏家长便是三公之一的司徒杨彪！可惜的是，弘农杨氏一直缺乏将政治声望转化为实力的手段，所以纵使声望无人匹敌，却只能在各个势力之间沦落。

但这不妨碍陈冲觉得很难处理，越没有实绩反而声望越高的人，你很难在道理上占上风，毕竟对面什么多没做，你能说他做错了什么？原本想在河阳拿几个大族开开刀试行一下新制度的想法，现在陈冲只能老老实实收起来了。

杨奥是一个精神健硕的老头，虽说是与赵舞阳同辈，结果年纪还要大上几岁，他一进来，赵方赶紧向他行礼，杨奥没有摆什么架子，很实在地就向陈群询问找他来是何事，他年纪已老，说实话应该再过段日子就致仕归隐了。

陈群于是代表刘备向杨奥表达了求贤若渴，敬仰名士的心理，希望能寻一吉日，与河阳名士共欢共聚，希望杨奥能为之穿针引线，让刘备也亲眼感受一下河内的人才鼎盛。

杨奥倒没有任何疑虑，说实话这是每一个上位者都常用的技巧，不熟悉地方？那就先和地方土著打好关系就行，只是没想到刘备现在居然如此心急，但一考虑到刘备军现在的尴尬处境，如此行事倒也理所应当。

只有陈冲在一旁默默心痛，他想了很久的计划，就是学刘表对本地土著来一个快刀斩乱麻，却没料到这里面还有这样大来头的家族，计划只能往后推一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