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回:恶语相伤揭疤瘌 忆苦转喜回华翰(2/2)
大房的站了起来,道:“打本心话,自听说轩子在台湾我就整夜整夜睡不着,为啥?不就是希望轩子帮一把吗?我现在向各房的倒倒苦,让大家知道我大房里是咋过来的。就吃食堂时,一家人就打一小盆饭,我端着饭回来先得在饭堆上拨拉几下,手上黏几粒米饭,为的是让房里的相信我先吃了,让他们别顾念着做娘的,而我就躲着舔手上的几粒饭。饿得不行了就进后山,估摸着能吃的就往嘴里塞。有一次吃到一种能嚼出汁来的厚叶子,味道不错,有些咸甜,还以为打一次牙祭呢!我把树捋搂秃了,全塞进肚子里了,扎扎实实的。没半个时辰,肚里像有人拧一样的痛,一天一宿,我在地上滚来滚去,就是不叫喊,我想着就是死了好孬也是饱死鬼。你们说说,我在苦水里泡了那么些年,当听见轩子在台湾、还混得不错时,我能不盼、能不盼疯吗?”她泪水直泄,长时间捂着脸,枕在墙上。
各房的中有抹泪的,有抽泣的,往事萦怀,不堪回首,主题是一个字:苦!!!
接着大房的又道:“我们伸手向轩子要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就为他是各房供出来的。这算脸皮厚、无耻吗?不,这是问心无愧地取、拿。要是轩子是有情有义的人,在没开口之前就做得让我们心里舒坦了。他有情义吗?几十年了才跟各房来一封信,这不是白眼狼是啥?世上还有比这更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别向他说当着你们的面骂了,他回来了我照骂不顾,他敢顶嘴我敢扇。我是啥人?我比他亲娘亲嫂还亲。轩子不来信了吗?我们学习学习他咋说的。下面都回忆回忆那小子说了啥,再批斗不晚。”
本就一封不长的信,也只写了几件突显的事,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出来后,都望着大房的。大房的敲着桌子,嚷嚷道:“你们听听,他说得多好哇!要我们尽心尽力照顾李无香。”她摊开两手掌,叫道:“他有啥脸指使我们呀!嘴说得光滑轻巧,他自个缩在那好地方不负半点责任,这叫有良心干的事?死那里……”
五房的截口道:“他说了要回潘家了。”
大房的诘问:“他信里说了吗?”
各房的都肯定,说要回来了,只是没选准日期,路途太遥远了,没准他又有啥事、难处给绊住了。他已经做得不错了,就是有难处也千方百计捎信回来报平安问候。我们做嫂的能体谅。就是他回来了也莫提这些不愉快的事……
大房的冲道:“他有啥为难的?没成家没儿女没托累,又有钱有身份。他就是把一帮嫂忘了,忘恩负义的家伙!他不是还没回来吗?写信去催,各房有啥困难都写上,莫怕开口,给我哭穷。要不来东西,也要羞羞他的良心。他要是再把做嫂的晾在一边的话,我们就写信骂他,一直骂到他死在那啥地方为止。”
就写信这事,待她一戢口,她们就议论纷纷道,李无香不是说过各房跟轩子开通渠道吗?开呀!绕开她如绕开了关卡,没准还与台湾方面互通有无呢!可第一次沟通,也不能太露骨了,还得往嫂弟情份上靠、拢,更不能触怒他。目前主要任务是拽回他的心,以后让他看出各房困难。几十年在外的心,别越推越远。别说六房炸了房,各房困难大得很,他那地方遍地是金子,难不成他想不到各房有困难?可在他回来之前还得按信上说的做好,别让他落了口舌……
大房的道:“对!先别让他挑出毛病,我们才好开口。各房尽能力把李无香照顾好,让她吃饱穿暖……李无香……”
门“哐”地一声,李无香进来了,叫道:“咋又编派我?各分舵舵主大白天在这谋划啥?见天开黑会,要重建四人帮不成?你们太不像话了,别说名下的冷鼻子冷眼,我也要冷心了。要是把我当婶……”
大房的上步抓住了李无香。随之她们抛凳踢杌,都躜上去,嘴里直亲昵地叫婶。李无香扭头就走,没走几步,被她们掣拽住了,不禁回头冲道:“你们要动粗不成?我几根老骨头值几个钱呀!就是畏子捎带回来的也不在我手上呀!轩子更没有体贴。我知道台湾在哪?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轩子是死是活!我还纳闷轩子的事我都不知道,你们却为争他的东西打起来了。他捎带的为啥让四房的吃独食了?我更犯嘀咕,我快要死的时候,连闺女都把我晾在一边了,四房的为啥舍得钱给我买洋药?是不是贪着拿着轩子的烫手哇?婶更大还是嫂更大,那忘恩负义的东西分不出来……”
各房的仔细听着,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四房的。四房的一直在鼓起勇气要扇李无香,知道再不扇的话四房在潘家真要成为靶子、痰盂了,于是疾步而上,可身后被她们掣住了,随之抽出刀甩去。刀划出一道弧线,在李无香脸边擦过,“当”地一声钉在门上。
李无香没有对四房的怎样,清醒知道之前是她救了自己的命,以后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这事对四房影响恶劣,当四房又遭各房攻击时,李无香想帮她也无能为力了,因为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她在潘家又落架了,又陷入了窘境,甚至自身堪忧。
李无香后来对我说,在各房不亚于政治运动下的老潘家所受损失的动荡中,我一直保持清醒的头脑,摸索着各房的思想变化,唯有对四房的做错了这事。是因为当时情况特殊,除四房的外,都抓住我不放,我真以为要让她们掐死了。也因为知道前几天她们要火拼了,情急之中搬出听来的、关于四房的谣言来抵挡。
当时的情况真特殊,各房的后来也说,当从李无香口中听说还不知道轩子是死是活时,各房的真有把她大卸八块的暴怒。
而我认为这事只是一件插曲,各房的、各房、潘家仍然向着无形之中、即定的方向前进着,按当时各房的心态看,这是谁也无法逆转的。
按捺下来的各房的没有对四房的炮轰,以后很长时间里没有对她攻讦,而是热衷于拽李无香去各房享用。
李无香后来对我说,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弄明白各房的在四房的甩出刀之前是不是拉自己去吃饭,还是在她攻击后改拉去吃饭,因为她们太热忱了,当时就警惕这种热忱背后捉摸不透、甚至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其中大房的更卖力,还援引李无香一句“有儿孙孝顺的老人有福气,有老人孝顺的儿孙更有福气”的老话劝说。在老潘家时,她们就这样,面对李无香时,不管她说了什么,说的对与错,各房的心里都一概否定、抵抗,而在背后不知不觉把她的话当口头禅、擘窠书了。可在大房的说出这句话后,各房的把李无香曾经说过的、掷地有声的话当至理名言当她的面说了。后来李无香对我说,那阵子她们都在“学舌”,我不知道说了这么些有用的话,有些是不是冠在我头上的?我都要成为潘家的理论专家、思想大师了。
言归正传。李无香知道不去哪家是走不了,于是决定去大房里。亦因她说有贵客上门,才再三恭请。可李无香一进大房不但倍感冷清,还看出她脸上的愁容,坐了一阵,就借故溜了,出门看见探头探脑的各房的还解释说:“我回去一趟,叫大房别来人请了,马上我下来。”
后来李无香对我说,我以前去各房确实有想被孝顺的念头,可从这件事后,不逢年过节、各房没要客,我就不会在各房吃饭,就是在各房逗留到饭点了,就得开溜,怕麻烦各房的。
于是各房的张罗着给轩子写信。她们是睁眼瞎,那念书的又不回来,还得集思广益。对各房里的千肯托、万嘱咐,好不容易在一个下雨天把各房里的、特别是能搦管执笔的聚在一起相商写信事宜。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各摅己见;整整一上午,才统一了歧义,确定了总基调,还是报喜不报忧,不管是李无香呀,还是各大房呀,乃至家禽家畜,归根结蒂一个字:好!经过蹩脚笔杆子一夜的整理,一封信交到了各房的手上。她们又要其以各房的名义,稍加增删地誊抄了一份。她们手上没捻着信之前就清楚不知道往哪邮寄,想来想去就只有交给李无香了,又躲躲闪闪不愿说明白,只说问候轩子几声,请有学问的婶把把关。一出门就知道信如泥牛入海了,有的还担心李无香看懂了信的内容而羞辱各房的呢!
也确是如此,她们以后一直没收到轩子的来信,但热衷尚好于这事的热忱却没有消减。这信的内容还得提一提,要不对不起忙乎一天的潘家人和辛苦的笔杆子,最值得一提的是:小月和明子成八房了,夫妻鹣鲽深情,育有两男两女。只是小月时常提起轩子少爷,希望少爷能早点回潘家看望曾伺候过他的丫鬟。她也时常站在老杨梅树下望着一轮圆月出神,潘家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企盼、心情。
不管轩子回不回来,各房里的杨梅树都得连成片,好好管理起来,这是大房的掷地有声地提出来的。各房的没异议,说今个就交出来让大房的指使精通的打理。杨梅林烧了,又经过几年,山上只有稀稀拉拉的杨梅树,让各房的私圈了,当然哪房人多、拳头硬所占有的就越多。虽然现在仍在生产队,山为公有,可山上没有别的树(主要没有油茶树),所以生产队没有插手不多杨梅树的所有权。刨开了东山上的杂枝杂茎,又把别地的杨梅树移植到山上来,精心照料。没准要不了几年,梅山上又树成影了,每到杨梅开的时候白鹭又会飞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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