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回:道契阔空谷足音 问暌离瞢目求丁(2/2)
“吔,这啥字呀?”李无香指着信上笔划最繁密的字,纵起眉睑来问下面的人。
于是各房的手忙脚乱地找各房里“学识最渊博”的人,最后盲从、但翕然决定把二房里一儿媳推了出来。她羞红了脸,当成了玮奇之事,在背后几双手推动下仍胁肩谄笑地不敢上前,在李无香伸来的一四四方方的信上打了一眼,就不迭地摇头,转即就像鲇鱼一样钻进了人群里了。李无香的脸色就变了,眼冲着二房那小媳妇,又冲着各房的,转而慢腾腾地循旧褶把信一折折地折叠了起来。
各房的多恨自己是个睁眼瞎呀!可知道再不采取措施就真只能清楚信是白纸黑字的了,可谁有急中生智的能耐?只是互相埋怨了起来道,多早久就问婶来信了没?现在来了,又一群浆糊头。在娘家有机会读书的咋就料想不到轩子今会来信呢?就是上了几天课的还尽开小差,尽瞅好看的男同学了。自个的破脾性又误了后辈,舍不得交学费,得孩子一趟趟催,催割你肉似的。但凡有眼光今能献瞎子看唱本的丑吗?
在浩繁庞杂的声音中,二房的叫道:“我那死的不窝在床上吗?”
她的话还没完,各房的、一堂人忙分出一条径直的道来,把她推出去后,回头再找那封华翰,怕李无香给揣了起来,好在在我手上给找着了。可不,我叉开腿坐在椅上,一摇一晃的,不但没咬、撕那信,还噘起小嘴叭叭地亲吻着。各房的不禁笑了起来,首次觉得我有别于豆子的诡谲残暴,在听见外面二房的求援后,挤出去好几位。未几,五大绑地把那小子推了进来。
在一堂人团团围围下,各房的给他松了绑,赔着笑脸,又递上信请他念。可要不是手上敏捷,让他把信给撕了。大房的向李无香望去,表示歉意地笑了笑,转而唬着那小子,“求有学问的这么难不成?我今个撇开你娘的面子。你要不给我解了急,以后访着有一个错字,我就抽你。”她回头见李无香仍笑意盈盈的,就高高地举起了手,叫道:“潘家老八轩子少爷,知道吗?”
小子冲道:“管谁是谁!”往她们面前一耸,“有能耐搒死我。”
二房的见她真要扇出手,一个箭步上去用背头挡住了,道:“你打他,他更,得死一头牛。打他还不如打我,打我不会回去摔这砸那的。”
原来这小子十六岁,在县上念书,怕也是潘家现在各大房里唯一能看懂轩子华翰的。可家里不供了,要让他中辍学业,于是他回来后就与家里拗上了。对于这样一能应急、又犟上的,各房的知道真不能抵牾他。可看出他的红眼不但冲各房的、亲爹亲娘,还冲李无香。而李无香仍带着浅浅的笑意,好像就喜欢“啃硬骨头”似的。各房的都变了脸色,这紧要关头说是各房的“性命悠关”的时候也不为过,宁愿不掰清信的字里行间,也不能让李无香生气,于是又把小子推出去。
“等等!”李无香急巴巴的,道:“这硬性的不是在县上念书吗?一星期不是回家一次吗?今个星期二,为啥不上学呀?”
二房的道:“念不进去了,自个儿当逃兵了。你看他石头的样还不知咋考县上去的?去县上一趟回来就叨念着费脑子,还冲我咋不让别人去干这苦差事?回来了又心大手短,啥都不干,白吃白喝,见天睡大觉。能读出来当废人养乎着我也值了。”
他不辩驳,可眼里喷出了火,直射糊说八道的。看出李无香没放手之意,各房的心里好不懊恼:轩子的事渺茫,倒让这琐碎的事给羁绊住了。可不,李无香伸出杖对二房的手上一磕,道:“准是对二房前程捂住了口袋!攥住几个钱,能捻出水来还想不定派啥用场。不用在这刀刃上而攥着心里扎实?”她对小子又一敲,“我对你早上着心呢!这样吧!上学的钱我帮你解决。我的钱你可要好好念啰!虽不是我自个挣的,但也不是天上掉、地上捡的。你的成绩单我可要期期过目的。要是成绩滑落了,我不听你解释,就认准你把心思用哪漂亮女同学了。”说完,一手揽住了那小子。
“哄”地一声,当堂一片哗笑。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有幸运之角的人身上。就她一句风趣的话,备不住当堂有很多人忘了今个主题了吧?趁这空档,在侧右盯着李无香的六房的一把拽过那匣子;心慌手乱,又因那闺女抢夺,不禁“当”地一声,匣子掉在地上。立马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看着地上一梳一篦一镜几夹……李无香平时拾掇自己的小物件。六房的躬下身,匆忙把物件拣进匣里,一边说:“婶,我不留神碰了一下。这妮子怕手也捧麻了。不打紧,我帮你洗洗,这镜子没裂吧?坏了我赔一面……”
在场的人能不明白她的举动?别说有李无香一杖的警告(之前她伸出了手,受了一轻杖),就是她啥也不做亦了了她的心思,现在不是明火持杖地抢吗?一看李无香,她果然扯过那信揣口袋里了。各房的心里凉飕飕的,另一方面多憎恨六房的,可只有乞求地望着李无香。六房的哭道:“婶,你打我几杖吧!你老别为这小事生气,今个又是大喜的日子,各房还等着……”她不敢把“信”字说出口,眼见杖下来了,忙捂着头蹲下了。
“明个我就把车推给你!”李无香没把杖盖头砸下来,后退了几步,稳稳地拄着杖,峭直,溜望了一遍众人,大声道:“别说六房的那伸出的贱手,就是各房的心思我也看明镜似的,别做得过份了,别让我端起脸来指名道姓的骂。不就轩子来一封信吗?值得这样短手短脚?我今个把丑话说在前头,把心交透了。别说现在各房生活比以往好多了,就是各房真有啥困难,我也舍不下一张老脸向轩子求个啥?要是轩子有啥孝敬我的,我不兴跟各房汇报,你们要有这般兴趣等轩子回来了向他打听去。这封信是轩子捎给我的,我也不兴跟各房交代啥。以后给轩子捎一句,让他跟各房直接来往,别让他在我这渠道给各房捎带。以后你们跟他说啥我也不想知道,要他捎带也方便通畅,啥汽车呀!飞机呀!还有金子做的棺材要不要?你们不要我要,我啥也不盼轩子的,就想让他把我那桐木棺材换了,让我下世窝的地方闻不着那股臭味。别说金的银的,薄杉木的也好哇!有樟木的就更好了。可是打过几个念头就是撂不下这老脸来。按说轩子打小是我一脬屎一脬尿带大的,又让他上学开窍,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开一次口他会应了我的要求吧?可我就是不愿拿对他的恩情为难他。各房就不同了,就想把他当摇钱树,不管轩子负不负得起,就当是潘家兄弟绑架他了。今个捎话要这,明个捎信要那,就吃准了他仁慈心善。你们跟他的事我管不着,你们能捞来是你们的福气。我就管我自个儿,就是他经过我这渠道给各房的捎带,我也给抵回去,特别是给六房里的,别塞了我盼棺材的渠道……”
李无香一边哭,一边往外走,仍摆脱不了各房的纠缠。各房的听她一嚷嚷,不但感到满面羞惭,而且眼眶也湿了,转而呆板地跟在她后面,就要走上去库尾的路了。只有大房的保持清醒的头恼,一抬头,叫道:“你们看看,太阳当空挂了,咋能让婶就这样回去呢?五房的,留婶吃饭,去抓我那只芦鸡宰了。二房不是有腊肉吗?三房不是有鱼吗……还有哪房有挪腾的,凑合凑合留婶吃顿饭,还是啥在意过婶呀!还愣着干啥?找不来再去搜刮压箱底那层膏。多欢喜的好日子,又盼着轩子来信了,咋就拉拉杂杂放下了?各房也好好聚聚,交交心,增进各房感情。自打老宅子烧了后,各房就没这么亲近过……”眼见她们都去了,大房的拽住了李无香,道:“婶,你兴生哪门子的气呀?你还不知道她一惯粗罐子的脾气?看各房的都忙乎去了,这不是为犒劳你、潘家首位对轩子恩重如山的人吗?我们代表轩子老弟谢你一回不成吗?”
李无香欲留下来,可听她一提轩子,又挣挣揣揣的。大房的不知哪渎犯了她,权当烦渎了,也不吭哧别的了,就说你走了我无法向各房交差。在这拉锯战中,真不是膀大腰圆的她的对手,让她给挣脱了,正要张口吁援的时候,看见我颤颤巍巍地走上来了,忙道:“婶,你的幺儿子来了,你不会不给幺儿子面子吧?”她一转身,大房的就死死挽住了她,当她不再执拗时,一把抱起我向她手上递去,“给轩子提过你收幺儿子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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