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赍礼物恭敬讨车 怙恩情跋扈索人(2/2)
正好李无香一头扎了进来,叫道:“这是咋了?吵吵嚷嚷的,我在坝上就听见了。”向每个角落打量了后,道:“不想过了,砸家玩呀?”
各房里的又拢上了李无香,表功请赏,最后说不为难婶婆了,一房一辆得了。
“哎哟哟!”李无香几欲栽倒,叫道:“你们别把我当物件扯散了架……啥车呀车的?伸手向我要,砸六房要我赔呀!我这孤老婆子咋赔得起六房里的家大业大?”
各房的忍俊不禁,退在荫暗处,看看混水摸鱼能不能知道那车的下落。与此同时六房的却哭笑不得,只有强打精神向李无香说明事情颠末,还指望这长辈出面消除各房的忌恨呢!李无香听后叫了五个好,又道:“各房的做得对,这才像拧在一起的大潘家嘛!潘家要这样搞下去,外人谁敢欺负?我以往想大干一场都聚不了人心。不就俩蟊贼嘛!还放下狠话?下次来了照打不误。打死了谁不是一种解脱,这样糙肚子的年代。”
大房的频频点头,道:“我估摸着六房的就是摸着婶的心思办的……还是婶领导有方,教导有术呀!以后轩子老弟回来了,说不定各房还得烦婶来操劳操劳?”
李无香也打着哈哈道:“老啰老啰!各房里抬举我了,我怕也喝不来了。”转而对愣怔一旁的六房的道:“以后要这帮穷小子给你卖力的时候可别说我奖啥车呀车的!还一房一辆,要我老命不成?还愣着干啥?都傍午了,看那罐子里的肉臭了没?这么肥实的家,臭了还不得丢哇!”
六房的只有走向厨房去,泪又下来了,难道还让各房的看笑话?李无香又指使六房里的,“把这家收拾一下。我都来了这么久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也不富有,腿都撅酸了……喂喂,那破桌子别丢外面了,眼见天要咧咧了。又快过立冬了,樟木的不正好熏腊肉吗?这帮小子就是不知道过日子,再肥实的家也禁不住浪费呀!”她一回身,道:“哟!老六回来了。”
厨房里的六房的立马干咷了起来,“这东西都叫强人砸了,这日子还咋过哟!都是那死丫头造的孽呀!出一趟山招几帮强人回来闹。死丫头,快回来救救你苦命的娘哟!”
李无香发现老六对着不堪入目的家有一触即发之势,怎能还大放厥词?唯有安慰他道:“都是强人为强,一个妇道人家哪能抵挡得了?她还打折了强人的腿呢!六房里的事就是老潘家的事,各房看着怎能不帮衬?”当有人还嚷着那车时,她忙从后门怃然而溜了。
各房里的从各房的断断续续、欲告还遮的话里知道至少真有一辆车,并且找着了门牙还入他房里的鼓噪后,都誓言旦旦:就是翻转了整个县上的范围也要把门牙和车找回来。并在约定谁先找着了人,那么人和车一并归谁有。
老六终于忍耐不了了,在厨房里叮里啷当搞鼓一阵后,在后门口绰起一耙子,向一群人追砸上去,叫道:“畜生,就念着不入耳目的勾当,六房闺女谁敢霸占了去……”
门牙在山外县上东面某山山顶的一座庵堂里。山上古松青翠,云雾氤氲,流水潺湲,有一条羊肠小道蜗旋而上,真是:云深不知处,此处好还仙。庵堂里常年住有俩尼姑,长者过甲,一心修炼,慈眉善目,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另一位二十来岁,身姿婀娜,只是颈部有一深颜肉瘤,见着门牙时总有掩饰之举。
那天,门牙就是假说解手,没入树林而摆脱了六房的。被六房的押回山的路上,听着她的絮叨、责骂、谤诼,门牙每迈出一步心里负重加深一层,才知道有山外二月多的经历是不愿回山的。于是往山外赶,担心六房的追上,朝不认识的路上去。
在分不清东西南北、周遭的口音侉的时候停下了步伐。在漫无目的地丈量着脚下的路,在举目无亲、十分无助、伤感的情况下,她想起那偷窥狂,忽然想明白为啥有挣脱六房的、不依恋潘家各房呵护的勇气?就是不愿生活在山里异常目光监视下,要排脱困境,要重获新生。就那人看了几眼,而后她回去就不停地搓腿,被六房的惊醒后的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可现在走在异乡的她想明白了,那不是有些人眼里认识下的一种轻佻表现,而是一种无声无息、不屈不服地抗挣,只是当时没意识到是因为心里不相信被禁锢了很多年有朝一日终会爆发。
就那偷窥狂,由他载着在陌生的路上飞驰,虽然这其中有男女爱昧的关系,但她认为更多的是对外界的向往、甚至是渴望外界的支援。她想到过,给自己锻炼过的工地,带给了快乐,又遭受了人身攻击的凶险,可与山里相比,就有放飞的感觉,有荡漾的心情。想到出山的日子,既有以智慧战胜万老大的骚扰,又有砸向他的勇气,有对那老阮、那女人的结识,更有对他浓浓爱的体验。这样复杂、艰辛的生存环境都挺过来了,她觉得这段不久山外生活、人生旅途是突击式的塑造,是一种摆脱命运的羽化,有信心应附更难的日子。于是她高高地抬起了头,大步、坚定地迈出了前进的脚步。她珍藏工地上的心情,却决定不依恋,更不回山里。可到底去哪?在饥饿难忍、疲惫不堪时,在路人口中打听到前面不远山上有一座庵堂,于是就去了。她不是带着悲观厌世、悲天悯人心态迈上那一阶阶青石的,但也有顾忌的。
庵里尼姑怎么会拒绝于她?在这个打饥荒的年代里,因感情受挫、家庭纠纷、社会恩怨等等被迫上山、请求神灵庇护的人不鲜。这不必大惊小怪的,过不了几天这些尘缘中的人自会下山去的。所以门牙在她们坦然的目光下,和她们在一起,也知道不用向她们解释什么,也许对她们来说是一种亵渎。于是像步入她们行列中,整天默不作声地数着自己心跳中迎来朝日,送去夕阳,这就是所谓晨钟暮鼓的修行吧?一直到把山里、工地上的人及他逐一在心里、记忆中抹去。这期间门牙在有瘤子的尼姑手下干一些简单的活,料理三人生活上的事。在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都为独处,在这宁静、幽闭的环境中,她的心情很平静,只是偶尔想起在工地上发生的事,却从不梦涉。她想,自己真怕有佛缘,要不心情如此澄清?
那有瘤子的尼姑在白天闲余很难相见,而那年长的不管白天、晚上门牙都能见着她坐在佛堂的团蒲上敲着木鱼,默念着经文。有一天门牙走上去,蹲在她的身边端详着她,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师傅,你整天修什么?”
老尼姑自敲自念,半晌过去了,才启开那沉郁、缓慢、有共鸣一样的声音,道:“女施主,有苦难消孽前世,没苦难修来生,看化了尘世就度此身。”
门牙就悄然退了出来,在一柱子旁听着那有节奏、铿然的木鱼声,咀嚼着她话里的意味,念道:“关起门来心无念想是修,荣华人世里能保持一颗不腐的心也算修吧?”
“阿弥陀佛!”里面老尼高声唪着,转即道:“女施主,此言高妙呀!这趟也不枉来鄙庵,也算老身又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呀!善哉善哉!”
这趟没枉来?门牙没有回应,却转身就往山下走去,觉得迫切要下山了,当然迈下青阶肯定比迈上更轻松。可她找着了下山的理由,那就是那年青尼姑上山都几年了见着一陌生人还捂着瘤子,这不在逃避吗?自己何必在心上装一瘤子、给瘤子陪葬呢?
在政治运动的年代中及贫困的生存状态下,门牙能去哪?想起载自己兜风的青年,又想到了出现在工棚里那女人,认为先找到她才能找到他。想起那女人天蒙蒙亮去家里,一顿饭熟的工夫她就能赶回来,这说明她家离筑堤工地不远。她说过是受人之托,那么是受姓阮的男人还是青年,或是他俩之托?门牙迫切想探个究竟。不知道前面是平坦、崎岖、还是危殆之路?可她觉得还要坚持下去。
眼见着来到了往日筑河堤的地方。可现在人去堤竣,规挟着河水日夜不歇地往下淌。她走在了平坦扎实的河堤上,心里百感交集。这是一段回头路,可她没路可走了。她终于下了堤,决定到那一片人家去打听那工棚里的女人。一上午过去了,悲绪萌生时,眼见着前面就是万家了。她时时刻刻警醒要避开万家,可绕来绕去又到这里了。难道跟这家的缘份未尽?她忙踅回。在一墙根,忽然伸出一麻袋套住了她的头。她立即被强有力的身板扛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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