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于厮人慎重推理 对厌者严密监视（2/2）

大房的以反抗般的力度于她，秃噜道：“你打哪知道的？”接着对她察颜观色。

四房的同样对她观神鉴色，道：“我不是早知道了吗？”

大房的这才清醒过来自己是从她口中知道的，可她的话一惯离经叛道能有谱吗？警惕心逐释，这么紧张都是因为轩子那大人物阴魂不散给闹的。魂魄归体后，又道：“你打哪知道的？”

从她惊诈一问到从容不迫、沉稳大方一问，四房的断定她其实早知道了，甚至在潘家路人皆知。若问她打哪听说的还真一时不觅源头，不禁冥思苦想了起来。一度还以为自己精神瞀乱、思绪恍惚、这些天自寻烦恼呢？可经过寻思“轩子没死，在台湾”并不是凭空捏造、子虚乌有的邪说神传，也不是无风不起浪、捕风捉影的谣言。追根溯源，也不用飘洋过海、翻山越岭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猛一拍脑门，就想起来了。

原来是半月前的一个傍晚，四房的在库尾地里芟除杂草，看见沈洁又来探望李无香了。她们在屋前说了一阵，这四房的都听见了，无非是无关紧要的契阔之谈。可后来李无香拉着沈洁进了屋，就引起了她的警觉。要是别人她不会这么上心，关键来人是沈洁。别人她准会有这样的意识，外面只能容椅子的地方确实很拘束，腿得老撅着，一伸就触菜。况且又有风，沏的茶准蒙上了尘土。可李无香一手托着椅子一手拉着沈洁，回头还瞅了一眼。这一眼，在四房的看来她俩有多诡异，于是更起疑心了。

四房的为何这么警觉？还得老调重弹，还得提及谁烧了潘家布庄。这事是潘家人心上伤口，各房的在以前更经常议论此事，经过从各方面打探来的小道消息也好，不熟稔的推理也罢，对谁烧了布庄得出这样的结论：一，沈之豹所为。这一推断她们心里最认可了，可嘴上达成一致看法的很少。沈之豹至始至终都盯着潘家，结怨解恨而一把火烧布庄对他那恶人来说是最痛快了。可为何她们口上赞成的少呢？因为火一起潘家干活人的血汗钱都化为灰烬了，这不是给心里添堵吗？还有什么热忱论起这事，又有何必要？六房的最后一次去县上布庄打偏手都过腊八了，她说仓库里码放着成匹成趸的缎子呀！囤这么多货就是欲趁春节挣个盆满钵满的。结果三十晚上一把火报销了，沈之豹爇火前会通知潘家把缎子搬挪出去一些（其实前面透露过沈之豹说没烧布庄，这消息是我打小枝口中知道的，而她从枕边人口中知道的，这又是二十年后的事了。由此分析当时他中毒要抓住德子这根救命稻草而没说实话呢？实是无可对证。但有这一特殊情况，给下面各房的推断创造了条件）？

二，李无香和吴畏上下其手，烧布庄洗劫潘家人的血汗钱。这种推断各房的自吴畏自荐去布庄、甚至小枝去县上就起疑窦了；布庄一烬后，推断由冥冥闪闪变得影影绰绰了；李无香多次煽动（去吴家闹腾、审贼试婿）后，变得清晰可见了。备不住房子是租赁的，缎子让六房的过一眼后搬走，一把火蒙各房的眼睛。反正各房的没亲眼所见，反正邪恶人装善良人的心是无孔不入的，况且是他们一手操持的，这场阴谋诡计的细枝末节只有天知晓了。这一推断，在各房的心里的真实性与前一推断相颉颃，可举手表决时大大超过前一推断。

还有第三推断，由于牵扯到某一房，有当事人在场，没有形成议程，更没达成共识，只有浇薄的人尖酸的嘴稍稍点拨了一下，可各房的心里疑团重重。若要举手表决，决不落第一第二推断。当然，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达成的所谓“共识”纯属意气用事，不足为信！

之后沈洁和李无香来往了，謦欬甚惬。各房的虽没有聚头共议，可认为这现像可疑，无不与布庄被烧联系在一起了。因为老潘家的悬案，各房的心里解不开的疙瘩，就布庄被烧更让人硌心了。对沈洁也提出几疑点：一，为何宝庸（我）满月她重礼而来？是不是想巴结李无香而采取的“迂回战术”？她一次次与李无香交往，显而易见她俩勾搭上了；二，李无香和沈洁之间结的梁子可是怨恨悠关的，简直是苦大仇深。可她俩为何跟小儿过家家似的，闹得快也好得快？这不符合常理、人情世故，如果她俩没有利益驱动能在一起？如果她们有损各房最大处莫过于布庄被烧了，准不定沈洁、李无香、沈之豹几方所为呢[这种猜测，多少由沈家叔侄（女）敲潘家竹杠引发的]？要知道，关于沈之豹死，各房的能不有想法吗？可面对精明似鬼的沈小姐，在没有确切证据下是不敢、也不能招惹的。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抓住狐狸尾巴的时候，布庄被烧的真相总有大白天下的一天，要不天理难容。虽然各房的于事好些时日没交流过了，别说是老潘家重大经济悬案，就是不关各房切身利益也难抵住妇人的好奇心。其实各房的一直没撇开老樟树下的一举一动，有哪房的不否认不对调于库尾一家团团围围的地就是希望好置放一双监视的眼睛。况而全凤闹到山里后，况且传来两千两黄金！没准这就是赃款，因各方把持不严而漏了？因此她们更盯着库尾，只要见有可疑人进屋，都不禁撂下活刺探。这次正好四房的撞上了。沈洁和李无香进屋举动可疑，她能不警觉吗？

屋里阴阴沉沉的，四房的贴近几步也看不明，听不明，反而引起了李无香的不满和警觉，拉着沈洁进房了。因此四房的毫无视听了，于是溜到屋后的小窗户下，透过一个小孔隐约看见她俩的身影。觉得她俩更鬼祟了，特别是李无香。她俩聊了上十分钟，她也窃听了这么久，其间没人打扰。清楚听见她俩没聊以往布庄的事，也没看见她俩有物件上的交往，可听见她们提起过轩子，并且肯定她俩口中都说过轩子。

一提轩子，她俩就开始往门外走。四房的好像听见她俩说轩子还活着，还仿佛听见她俩说轩子居住在哪？很快她俩出了阴晦的屋。四房的也从屋后走了出来。此时沈洁看见了她，给了她一个笑脸。四房的回以礼数。四房的以为她们这次交往结束了，也自顾忙着活儿，一直在琢磨她俩出房时是不是说轩子还活着？她俩还在屋外聊了半晌，在她听来都是无关痛痒的话，也无意句句听实，可听见李无香向沈洁打听台湾。四房的能不在意？况且见沈洁居然遽惶起来，只听她搪塞着，“这不太清楚，得回去查查。”李无香又发现四房的后，神情丕变，还投来厌恶的一眼。这让她更以为她俩这次交往可疑可纠。眼见沈洁跟李无香辞别而匆匆去了，她猜想是不是轩子没死、在台湾呢？

这就是事件的来龙去脉，她定然听见“轩子、台湾”两个关键词，到后来脑袋里围绕这两个词衍生出许多乱糟糟的东西，且贪念把这些东西锁心迷窍。可她没有把这重要的消息（轩子在台湾）传播出去（于大房的也是打听的口吻），连枕边也没泄漏，在此之前她不知道“台湾”在东西南北哪个方向（她亲口这样对我说的，我想她、之而各房的强调的只是地理位置，而不是意识形态上的，此意在于突出“无辜”被套，而不是孤陋寡闻）。就不久潘家涌现出一系例反常的事，比如说李无香拄着杖在坡上张望、各房的后辈搭理李无香、各房后辈之间的交往……潘家这些积极的改观变化，四房的以为就是“轩子在台湾”使得各房捐弃前嫌、弥补漏罅，推进了老潘家融合在一起的。

忽然门边阴暗里冒出了大房的，吓得四房的一惊，叫道：“你咋又来了？”

大房的道：“我压根儿没走，上茅房了。你家茅房真大真敞亮，还全抹上了洋灰。我要是李无香睡你茅房里也愿意，还说窄道难的，你实心实意些……”一回头见她魂不守舍的，道：“你准撞什么邪了，是不是老梦见轩子？我就说你别整日疑神疑鬼的，多费脑子。别到处传这呀啥的，耸得干活的都挺不住把头。呆会儿叫老四沏碗姜汤，压压邪。别托重了，又得乱钱，你家肥实也搁不住糟蹋。”她急上几步，抓起她的手，情形惊惶地问：“轩子真在台湾？”

四房的以为她在试探自己；她此举，使她看出妯娌之间仍貌似神离，仍生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她理解大房的、甚至同情她，在知道轩子在台湾后，在这年代自己不同样幻想他那头援手吗？况且还时时喝稀的大房的。可她却还有羞于哙伍的念头，期期艾艾道：“他、他真在……那？”俟待片刻，道：“我怕跟你说的总梦见他的原因、中邪了？”

大房的气呼呼地走出去，双腿直颤，躯体晃动，一抬头又看见李无香在香樟树下踮足张望。她要把脖子伸到对面山头的样子，大房的觉得她就是在翘盼轩子回潘家，由此真有回身去四房再问切实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