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风雨歘至已疯癫 灾难袭来自阴鸷(2/2)
实是小枝吴畏尝尽了寄篱之苦,不说别的,就潘家人谁见着梅子都称吴家丫头,这不是明赶吗?最不安的是李无香对孩子也冷淡了。小枝要是整天在家照顾孩子又怕遭白眼,在外干活又担心孤苦伶仃的孩子,真是两不落心。若在外干活回来,老远就听见孩子咧咧,她的坐垫下不是湿漉漉,就是黏乎乎的,有时污物都在嘴里了。今个在外面回来,破天荒没听见上心的,不禁飞奔了起来。
踔坎跳碍,进后院,冲小屋。果不其然,坐架上的孩子不翼而飞了;不禁脸煞白。吴畏自然没抱走,她回来时他还在地里挥臂力呢!脑袋里盘查了潘家的每一个人,转而冲进了后房,看见李无香脸上泛有笑,立马跪在她面前。
李无香正在拈丝挼绳,责道:“又咋了?在提前向我行孝呀?又冲哪门子邪了?”她丢棕毛,抛梗鞘。
小枝不答,乞求相,默默泪。李无香忙拽拉,“快起来,别让人看见。”她压着嗓子,变魔术一样捏出一块大洋,道:“你先用着,吃梨膏。”
听话还很活络呀!可她都哭出声了,还一声声地唤着娘。要知道平时要给梅子求医问药向她救济一点,她准如割血敲髓,可今个纸票都撂一边了。
李无香把棕毛叶鞘丢她头上,冲道:“难不成那畏子死了?”
她回敬道:“难不成你要我们死?”
李无香把她拽床上,道:“今个没把话说全乎没准我死。”当听说梅子不见了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说今个总觉得耳根子缺点啥?就说咋还能静下心来忙乎点啥了?是那丫头片子没叫天了。”转而震道:“有本事自个翻出一个带把势的!嫌各房扯眉瞪眼的,我不跟着受罪!哭啥?那样的贱胚子怕是带不利索,还连累潘家。”
小枝奋身要女。可她老媪难为,默默以受,当她不闹腾时道:“丫头,娘知道你心里苦,自个不如意,别人的只要是个孩子就当宝贝似的。”
小枝冲道:“是我和畏子的孩子。”
李无香上手抱住了她,道:“丫头,我都知道了!你有空没空就总摸梅子的膝头,我准定是她的。”
“我咋不摸?我和德子是亲姐弟,我能不为梅子担心?”
李无香脸抽搐,嘴嚅动,终没有把话说出来。把又缠上的她扇在地上,冲道:“我吃了藏了?干脆把我嚼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死,都报到去。”
大房的在门口探着头,道:“上会儿懵子打了个照面……”
小枝奔了出去,这一去和吴畏就没回潘家了。潘家人在外面也没见着他们。李无香时常对潘家人叨道:“也不知找到了梅子没有……”
豆子也上学去了,没人再赶他去;潘家孩子都上学了,他只身单影的,没有支使不习惯。老师说,他啥也不懂,手也不会写字,得从头学起。可五房的觉得儿子挺大的个阑入开裆裤的堆里,做娘的抹不开面子不说,更怕委屈了他,就和老师死缠烂打。老师说,那好吧,让他躐等,再提一级。于是他在二年级插了班。而福子和囡囡编在了小学最高的五年级。豆子身边没有他,就更泄劲,上课就迷迷瞪瞪地熬,一下课就奔五年级。
“那小子碰她了吗?”教室门口豆子望着正措辞炼句的囡囡问身边的福子。
他回道:“没有,我盯得紧,他们总隔着半尺。”
囡囡和一男生同桌,豆子让坐在她后面的福子紧盯着。在私塾时他俩就欺小凌弱,为此李无香没少向人赔礼道歉。
豆子还没收回眼,“你可看准了?擦都没擦她一下?”
那桌中间不用粉笔划一横杠吗?同桌哪有不肘碰肘的?只要他俩不说话就行了!可福子没捅明这些,道:“要揍就揍呗!找啥碴呀?”他建议把人揍老实服帖了,还省得防范。
可他冷冷道:“你不懂。”
福子凑上道:“这小子不打紧,就怕那小子把你的丫头勾走了。”
“哪小子?”豆子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见侧后一男生正对着囡囡而睖睁,不禁道:“那小子啥来头?”
原来囡囡在没来潘家之前送给了一户姓柳的人家当童养媳,这家的孩子也在这班里读书。也许他听家人说过她送来柳家的经历,所以盯的眼神有些意味。其实他开始关心她了,早上来时就悄然往她桌子里塞了一个熟苞米。而她以为谁把苞米放错了,叫了一阵没人应,于是把苞米交给了老师。为此他一个上午都心不在蔫,总想瞧向她。这事福子知道了,因为中午只有他吃苞米当餐。
豆子黑着脸,握着拳头走上去了。福子仰起头,睁大眼正要瞧个热闹。可他走到他身边一转悠就返回来了。福子道:“怕打不过?”
确实他比豆子高半头,也壮实。豆子冲了他一眼。福子笑道:“这我可懂,你潘少爷也甘心戴绿帽子。”
正当他俩要发生肢体冲突时,上课铃响了;扯眉瞪眼地散开了。
放学了,他跟在囡囡后面,眼见她身边没人了,忙追上去,道:“以后你可不要把吃的交给老师。”说完,忙跑开了。
囡囡停步于路,若有所悟地望着他走远。
而他心里特别舒畅,连跑带颠向前去。路口,福子豆子坐在地上,见他来了,忙站了起来。
豆子走上去,拦住了他,道:“你叫柳志松?”
“是呀!有啥事吗?”别看他是半大小子,语气特泠然温和。
“没啥!我叫潘贤豆,只想认识你。”
你一言我一语,他俩聊上了。看着他俩亲热地走在前面,福子大失所望,原本愿为豆子拉偏手、甚至挡拳头呢!这下心里只有对他的鄙夷了。何尝不是?一向是他的跟屁虫的福子,他指哪走哪。现在丫头被拐带了,豆子还跟拐带的人好上了,福子哪平得了心头气?怎甘心被豆子勒抑?既然他俩黏乎上了,他还不愿在一起了呢!
这天放学回家,豆子和柳志松要去梅林摘梅子,邀福子一起去。这段以来福子对豆子半理不睬的,觉得哪会有这等好事?被他俩拉上路了,还不禁问:“我有得吗?”
“看你说的,包你满兜。”豆子慨然相允,走了一段路,又回头道:“还不来?”
福子来不及细想,蹦蹦颠颠跟上去了。进入梅林就流涎水,就要擗梅子解馋。豆子急拽了他一把,道:“急个啥?到那边去,那边的更大。”
豆子把他俩带到长在堤坡上的几棵乔顸梅树旁,树下有深荆棘沟壑。福子见树上的梅子哪见大,还没红熟,还结得稀拉干涩。柳志松把书抖落于地,挎着书包纵上了树。豆子指定幅子,“你上那树摘。”
福子走了十来步,才到指定的树下。由于豆子没说让带书包兜张,就把书包挂在树下,爬上了树。而豆子和柳志松同爬一棵树,还不但催他再往上爬,说上面晒太阳的梅子更好吃。于是他直爬到树顶枝柯上,好在也是一只树猫子;虽枝柯摇晃而没咔嚓折断,还一边吃一边摘。
许久,福子衣兜裤兜都装满了,往下一看,见豆子在地上正枕着书包睡觉呢!于是叫道:“把书包给我递上来?”豆子没应,福子以为他不准而又没让自己下来,且树上好袺不好摘,好摘不好袺;于是把外衣给扣好,下摆全掖在裤带里,再勒紧裤带,把梅子装在衣服里,这样也装得很多,又便于采撷。他不禁为想出这个方法而得意。
柳志松把枝柯拨弄得哗哗直响,叫道:“豆子回去了吗?”
福子向树下一望,道:“没有,他怕是睡着了吧!”
他实在装不下梅子时,听见那边柳志松也说不想摘了,于是往下退。还未下树,听见柳志松哎哟一声,眼见他掉下了树。忙滑了下来,扯着豆子,道:“快起来,柳志松掉沟里了,我听见嘭地一声,准不定伤成啥样了?”
豆子像刚醒来,站起来撑了一个懒腰,睁开眼就跑。沟里落难的人在呼喊他们的名字。福子向那边望了望,还是向豆子追去,不远见他在俟等,几步上去,道:“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豆子目光冷厉,面目可憎,道:“少废话,要不收了你的梅子。”
福子掬着梅子,打了一个冷噤,才知道天已经黑了,自顾跑了。
福子回家才知道忘了挂在树上的书包,惴惴不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把这事告诉了家人。柳志松一夜也没有爬出沟坑,第二天还是福子家人给搭救了。虽然经柳家多方治疗,他还是残了一条腿。据他说是从树上下退时脚被蜇了,可福子家人上树察看却没发现异常,准不定豆子趁黑返回树上清除过。这次福子好像看清了豆子的残盭阴鸷,以后疏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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