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母陷囹圄还好心 儿患痼疾先减肥(2/2)
李无香也强抑激动,道:“我知道你要用人,我不答应给你找吗?欸!你看看,他俩不是挺好吗?”
小月果见他俩手牵手,真像一对孪生姐弟。
以后囡囡见天应豆子播来摆去,和他去上私塾,俨然一身兼用成了他专属女婢和书童。小月也时不时能听见她在潘家的声语。
这天,空闲,正好眼见着她,唤到跟前,问前盘后,希望知道她的情况。可她不说话。小月看出她懦弱情形里的委屈,一端详,发现她脖后有伤。可她虽黯然掉泪,却一再否定人为,说是起夜碰的。小月看出是抓挠之痕,知道豆子最爱抓人了,不由心里一阵抽搐,把她搂在怀里,还给她篦了头。她亦伏身不动,享受熨帖时刻。小月还欲给她拾掇。可外面豆子一唤后,她忙应声而去。小月想不出蛮横的豆子使用什么方法让她如此伏帖谨慎。追出去,看见他俩堆垛泥巴,心想怕是自己多心了,囡囡刚换恒牙,她在潘家的日子准不定比自己现在好多了。
她福至心宽了吗?若否,只是对小女孩的良好祝愿了!确实是,那次为了囡囡,是她第一次劈面与李无香相争,那么她以后在潘家的状况呢?
又是一年梅熟时。潘家女人愁容倦色的收工回来,脚迈进家门,就驻足,眼盯,有的不由泛起豫色。因为屋里小狗子牵着匍匐而前的金蛋,而小猫子在后面推赶,笑声像荷叶上的水珠,圆润又滑爽。
六房的笑道:“有先知先料的说得可真准:狗在前,猫垫后,金蛋在中头。”
四房的笑道:“金蛋破壳成乌龟了,尽是四条腿爬了。”
俩小家伙把金蛋赶在桌下,挡着不让出来。金蛋突不出,干脆坐在地上,拍着嘴嗥叫着。
各房的心里直乐,觑着李无香来了,忙憋住要绷笑的嘴,抱过了自个的孩子。
李无香瞪视着她们,叫道:“就看这把戏过日子,不开饭了?我心里像憋着一称砣,你们还笑得出来!”
李无香愈加不喜欢金蛋了,这种表现不是既打就骂,而是撇在一边,不管不问,当不存在。小月看出潘家人都不喜欢了,有的还露出怪状讶举;更伤心的是明子根本不关注他半眼。金蛋被潘家人由擎举到鄙弃,使做娘的身份亦头末倒置(其实这是她的意识,潘家人、就是各房的亦还没对她及九房倾轧。可不,她还是各房中最清闲的,各房的说她享淸福又有何不可?但她自己早已开始认为如陷囹圄,焦急的很,且一天天更加不安。)。那么金蛋出了什么状况?也不是病痛加身,就是不能行走,腿打颤,立不稳,也算是痼疾了。
小枝把金蛋抱进房里,对小月道:“你哭啥呀?想个法子呀!见天扶他走,可见天原样子,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走!我一直说不要叫金蛋,偏不信,地上溜滚的东西能活装吗?叫小亮多好哇!准不定现在能跑了呢!小猫子都能自个扒饭了。他还要专人专侍,吃又吃得多,只长膘。取啥蛋呀!金的就好吗?真是爱财如命,叫铁的保不定还不会爬……小狗子小猫子啥都能嘟噜了,你听见他叫过一声娘吗?”她收不住嘴,一筐筐往外倒,对小月打量了两眼,见她沉默如初,又道:“眼见你肚里又有了,这一生下来谁伺候大的?现在知道明子是哪路货色了吧?你不说他晚上完事后就溜号吗?他就是烦金蛋。要就要吧!又让你背负一坨!准不定还是一个样的,这才是那坏胚子的种嘛!”推晃着她,道:“现在哭有啥用?叫你等偏熬不住,连一张纸都贪的……”见她打过眼,忙收住了嘴,向她递去一块手帕。
小月接过手帕,擤了一下鼻涕,内心纷扰,缄默擦拭。
小枝又道:“我直叫金蛋吃饭,他反应都没有。叩碗、呼唤猡猡,他准奏过头来乐呵!你说这胚子……”
“别说了!”小月转头呵喝,又道:“你不照应着、嫌弃,我都不怪你!可你不该当着我的面叨叨,他再不好也是我的儿子呀!”
“这可冤枉死我了!我也是做过娘的人,谁不心痛身上掉下的肉?”小枝抽噎着,道:“这不为你着急、难受吗?”
“枝姐,我可咋办?”她以前在潘家没有惧怕,现在真的提心吊胆,“他又不着我们!”扑在她身上,恸伤起来。
小枝摩挲她的后背,道:“我咋不知道!你见天守着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房先要探探外面的风色。今个把金蛋抱出房准是试试潘家各房有啥反应,才外面的取笑你准揪心的痛!”她轻声哭泣一阵后,又道:“我也老想这问题,是不是金蛋太胖了?你看小猫子瘦得皮包骨头,却灵活极了,脑瓜子还好使,能一问一答了。你说金蛋是不是打小给撑多了?”见她露出诧异神色,再加以劝导,并引证笨拙的四房的,甚至猜疑她以前掉过包儿。这也许只是楔头,为的是说服她给金蛋减减肥。
“能行吗?”小月哑问了一声,抱着金蛋捏捻着他身上一棱棱松驰的肉。
孩子减肥,无疑是考验母亲的意志。小枝为了让她下定决心,磨破了嘴皮子。可小月只记住一句:这肉不是吃给长的!
以后,给金蛋进食逐渐减少了。到底吃多少,一撮还是一勺?小月不得而知,因为是小枝把持的。可见天见他饿得在地上爬着兜圈圈,口中不停地嗥叫着。对于小月来说,这种饿的滋味刻骨铭心!可他却不见瘦,当然也不能站稳(没人搀扶)走路(自己扶物而行)。
小月端着一碗饭坐在床头,默然地有一下没一下往口中扒饭,心里悲愤交织,眼中泪水涔涔。金蛋晃头爬过来,眼睛紧盯着她手中的饭,涎水肆流涂地,两手拽住她的裤腿,直往上挣揣,却屡跌屡起。小月的泪泄得更快了,把碗搁在他面前,忙别过脸去。金蛋颤手向碗里伸去,立马要抓住一个饭团了。
这时小枝闯了进来,端起了碗,把碗搁桌时不慎掉地上,对小月一扽,叫道:“我就知道你缩房里是出于打歪主意,我不是喂他饭了吗?疼孩子也不能这个疼法呀!要是不能站起来你不全废了他吗?让他吃一辈子白食?你下不了狠心,我抱小屋里带一阵子,就是没日没夜也要把他身上的肉搓下来。”
金蛋坐在地上,双手抓着地上的饭往口中塞,仰起头,伸着脖子用力往下咽。小枝看见了,泪也下来了,伸手要抱他。
小月推开她,嘶叫道:“你就让他吃吧!以后潘家不养乎,我去外面给他讨要。”
她俩痛苦万分地抱在一起,别过脸去,当金蛋笑声泛起时,转过了眼,见地上的饭所剩颗粒了。他小手不停地拍着嘴巴,望着她俩欢悦地嗷呜嗷呜叫着,忽尔哑声乳气地唤了一声娘。小月号哭起来,抱起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不停地嘬唵着他的脏脸蛋。
小枝抹着眼泪,要她带着孩子去求医问药,“你去县上沈先生那看看,摸摸情况,以后看咋打算。”
因充满希望,使小月泪水盈眶的眼睛也晶莹剔透(又因一束光的作用),抱着金蛋往外而去,要出门时又猛刹脚步,转而颓丧进房,慢慢地把金蛋放地上。
“我就怕你没钱,又不敢问。”小枝在她投来眼时跑了出去。
金蛋又含糊地叫了一声娘后,小月伏在床上哭了起来。
不久,大房的走了进来,把几张纸票包裹着几个镚子转攥在小月手上,道:“才小枝向我开口,又不说顶啥用处。我寻思准是为了你,是该把他带去看看了。”把金蛋抱起来,送到她手上,帮她拭干了泪,道:“孩子,啥时候也不要哭,你是做娘的人了。”
小月遑遑而出,可听见后面还在和缓嘱咐,想起落了一件事;这事迫切又重要,还使她感到赧颜有愧,可没有回头踅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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